C国的皇室好像总是受到上天的眷顾，绿坪高尔夫球巡回赛的决赛当天通常都是晴空万里无云，习习微风抚过。阡陌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看着绿坪上傅凌霄挥洒自如的挥动球杆，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年那天她遇到了叶君妙，那时那刻她因为叶君妙和傅凌霄的亲密充满了恐惧。今时今日，若有个女人再像那样扑进傅凌霄怀里，她想她应该不会再感觉害怕，因为在乎的已经不再是抱了她的那个男人……“陌陌。”

略略恍惚的女声在耳畔响起，阡陌愣了愣，抬头朝着对方看过去，可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已经被安娜苏精灵香水的味道和一头毛茸茸的褐色头发扑过来，她单手支撑着座椅免得摔下去，无奈的拍拍头发主人的后背提醒。“凝香，你的头发。”

“啊？”

霍凝香疑惑的起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长长的头发甩到脑后，用漂亮的水晶皮绳绑住，低头委屈的含泪看着她，“为什么啊陌陌，活着却要装死，三年来从来不联系我不找我，你是要我伤心死，来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个人特别关心你吗？”

她说着，眼泪又婆娑起来。阡陌忙起身拉她坐下，轻声劝慰，“别这样凝香，会影响比赛。”

“比赛什么的跟我有关系吗？”

霍凝香埋怨的狠狠白了阡陌一眼，伸手捏住她胳膊上的肉抱怨，“你到底有没有心，人家都哭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比赛，比赛！”

阡陌被她掐的疼，眼睛一红看起来就泪汪汪的。这下霍凝香满意了，不等她解释就扑过去抱住她，“没事没事啊，你还活着就好嘛！”

“对。”

阡陌勉强答应，暗自松了口气，胳膊再也不用受折磨。在霍凝香的逼问下，阡陌大概说了些三年间的事情，一语带过而已。霍凝香则喋喋不休的开始讲述她三年来的经历，还有她的弗朗西斯，阡陌静静听，看着在阳光下像是蒙了层圣洁光芒的霍凝香，突然觉得在她的生活里还有这样一个干净而纯洁的女孩子，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那边，傅凌霄挥杆，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准确落入球洞，场边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是个漂亮利落的击球，确定了最终的胜局。掌声中傅凌霄笑着看向场边，却发现，阡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关注着他，反而是在认真听霍凝香说话，他脸色陡然一沉，把球杆直接扔进顾谦手里，大步走向场边的观众席。“啊！”

霍南枫发出一声怪叫，跟上傅凌霄的脚步，在他站在阡陌面前前把自个儿的宝贝妹妹扯到身后。“哥你干……”霍凝香张牙舞爪的抗议中，看到傅凌霄一张黑的比碳还黑的脸，扯了扯唇角，嘟囔完那句话，“什么啊……”“你们谈。”

霍南枫识相的打量过他们两个，拉着妹妹转身就走。霍凝香偷偷跟阡陌依依惜别，阡陌笑笑，起身对她挥手。看着她举在空中的那只小手，傅凌霄胸口一阵气闷，她是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生气是吧？“多年没见，很亲密？”

傅凌霄幽幽问。阡陌放下手，垂眸低声回答，“是。”

简单到极致的一个字，甚至连解释都没有。这样的态度深深激怒傅凌霄，他霸道的钳制住她的下颌迫令她抬头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滚动的愤怒犹如夜色中乌云，浓重的几乎把阡陌淹没进去。她看着他，神色眼眸却平静的犹如一潭静水，映衬着他那乌云密布的双眸，就只是把他的影子照在自己的眼睛里，半分不曾真正投入。那样冷清的感觉，刺激到了傅凌霄的自尊心。他没有指望着她会如别人般喝彩，他甚至也没指望她喜欢看这场球赛，简单的仅仅希望她能够因为出门活动而愉快些，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再是这张棺材脸，可是竟然连这个她都不肯为他做到。“哼！”

他突然苦笑着，松开阡陌的下颌。他似乎确实不该对她有什么要求。阡陌低着头漠然站在他面前，那种静，静到令人窒息。他看看她，问，“让你出来，不高兴？”

“属下不敢。”

阡陌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毫无起伏。傅凌霄就又被狠狠刺激了一下，强忍住想要欺负她让她有所反应的冲动，他俯身拉起她的手，带她在众目睽睽中离开现场，任由主持人一次次请他参加颁奖典礼毫无反应。那个什么该死的颁奖典礼，和他没有关系！离开观众席，阡陌用力想把自己的手从傅凌霄手里抽出来，他用力拉住没给她机会。她咬了咬唇片，忍下来了。“抹茶冰激凌、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傅凌霄对服务生吩咐后，把阡陌按在高尔夫球场边缘的冷饮店。日常，这间冷饮店都是热闹非凡，因为这里制作冰激凌的牛奶使用的是皇室培育的奶牛，由皇家甜点师制作后送来，味道甜美，虽然价格偏高，但仍然受到女孩子的喜爱。从前，阡陌最喜欢这儿的抹茶冰激凌。阡陌被迫坐下，抬着眼皮看傅凌霄，他就在她对面坐着，单腿搭起，望向窗外。服务生端上抹茶冰激凌和咖啡，傅凌霄端起咖啡喝着，阡陌就盯着面前的抹茶冰激凌。直到他的一杯咖啡喝完，转过脸，她面前的冰激凌已经要化了。傅凌霄蹙眉。“怎么不吃？”

她看看他，把冰激凌推到他面前，起身就走。傅凌霄豁然挡住她的路，盯着阡陌的眼睛看，阡陌慌忙别开脸，她不敢和傅凌霄对视，他的眼睛太可怕。“什么意思？”

傅凌霄冷声问，语气里隐隐的怒意。阡陌低着头不说话，他冷笑，“以前不是最喜欢吗？现在怎么？怀疑我让人下毒，还是这东西看起来有毒！”

冰激凌啪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冰凉的汤汁溅起到阡陌的小腿上，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阡陌的手不自觉在身侧握紧，那碧绿碧绿的颜色，确实像是毒。他看着她那嫌弃的目光，心口的窒息比刚刚更加严重，只有用冷笑才能发泄出来，单手捏起阡陌的下颌，他压低声音问，“用沉默拒绝我？”

“属下不敢。”

阡陌刻板的用完全相同的话回答。他扬起右手，眼看着要落在阡陌脸上，却终究没有。舍不得，突然一点都舍不得让她受伤。他知道他冤枉她，也知道自己曾经做的很过分，可是她这样的态度简直让他要疯了，他放开阡陌，无力的缓缓闭上眼睛。阡陌后退了半步，脚下猜到融化的冰激凌，似乎听到有什么被她的脚碾碎。傅凌霄睁开眼睛，长长吁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问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一点儿？你告诉我。”

阡陌的头垂的更低，手指握得更紧。她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四年前，如果他这样问她，她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三年前，如果他这样问她，她一定会幸福。三年后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如果他这样问她，她的心会彻底柔软。可是现在，她红了眼眶，只是因为她觉得累，听到他的问话都觉得累。“我想见见欣欣。”

阡陌说的是实话，除了欣欣，没人能让她觉得自己活着还有意义。“不可能了。”

傅凌霄毫不犹豫的拒绝。什么叫不可能了？阡陌惊恐的抬头望着他，胆战心惊的问，“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他看着她的眼睛，眉宇瞬间蹙的紧紧的，在她眼里他是杀人魔王吗？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会放过？好，就算他是！“我和你说过，有人会捐献给她眼角膜，昨天得到通知对方刚刚去世，所以欣欣已经在三个小时前到了那边，准备手术。”

傅凌霄尽量冷静的回答阡陌。“手术？”

阡陌突然慌了。欣欣要进行手术，她竟然不在她身边！他怎么可以这样，把孩子一个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手术，却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而他自己居然还有心情打高尔夫！她突然抓住傅凌霄的胳膊，凄声哀求，“我要过去，她在什么地方，你让我过去，我求求你，你让我过去！”

傅凌霄低头看着她，从她的祈求中已经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她就会明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眼里他竟然突然变成了狠心的父亲。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狠心，把女儿一个人丢在那里？”

阡陌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可怕。她慌忙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跑，却被傅凌霄拉回来一把扔在椅子里。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阡陌重重摔在里面，只觉得天旋地转，满心的绝望。傅凌霄俯身在椅子上，掐住阡陌的下颌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吸血鬼？恶魔？死神？或者是个可怕的瘟疫，靠近我，你们都会死是不是！”

阡陌被吓得浑身一抖，突然愤怒起来。“是，你就是死神！傅凌霄，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欣欣是你的女儿，你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么远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她在做手术做手术，手术是有危险的！她还那么小，她才三岁！才三岁啊！”

心痛的泪水奔涌而出，阡陌浑身不住的发抖，她的女儿，她的欣欣，现在正在经历生死的折磨！“人性？”

傅凌霄冷笑，“你跟我谈人性？好啊，我告诉你，我就是没有人性！这次手术能不能顺利，就看你女儿的造化了！”

他看着她，那漆黑的眼眸冷的如同一块不会融化的前年寒冰。她以为他无知到连手术有危险都不知道吗？她以为他舍得把女儿独自抛在那么远的地方吗？他有他的无奈，她又懂吗？若是从前的她，一定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