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厉琛半信半疑，直到他走到沙发边顿下步伐，抓起茶几上那部安安的手机，却发现屏幕碎掉了。显然是摔过，还是重摔。“谁弄的？”

他攥着手机回首看着跟一尊尊石像似的佣人们，嗓音沉厉。“顾先生，是……是我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所以……”小黎背了锅，战战兢兢的。只可惜顾厉琛不是傻子，从进门起一个两个的反应就格外反常，平日里工作细致得不行的佣人还能把手机砸成这个样子，骗鬼呢？他不由分说走上前，掐住了小黎的脖子，质问道，“不肯说实话？”

短短五个字，掷地有声，不怒自威。旁边的几位佣人倒吸气，纷纷劝阻，“顾先生，不是小黎的错，您放过小黎吧。”

“是啊是啊，顾先……”“我再问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厉琛没有撒手，小黎被掐着脖子呼吸困难，转瞬脸色涨得通红，富有求生欲的手不停地在顾厉琛的面前挥舞着，动作滑稽又惹人深省。几位佣人们面面相觑，饶是安安临行前嘱托了那么多，可是在面对同事的性命攸关的大问题上，一个个，缴械投了降。“顾总，实话告诉您吧，安安小姐她今天回来过了……”善析律所临时有加班任务，祝景笙跟委托人在咖啡厅里做了足足一个下午，饭点都过了对方才将她放行。最近着实太忙，忙得都忽略了经期，这姨妈突然来了，回家前她又匆匆忙忙跑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两袋“面包”。“那边有个女孩子昏倒了，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大家都不敢过去扶她。”

祝景笙去收银台结账的路上，见不少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涌去，隐约能听到她们的交谈声。“最近MII盛行，大家过日子都提心吊胆的，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打120让医院的人过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看着好像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不远处人头攒动，人们围在货架两边叽叽喳喳的。人性能丑陋到什么地步？听说MII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一个个恶劣得又要看热闹，又怕死，明明那么多人在，可祝景笙看过去甚至可以看到女孩的全身。她躺到地上，修长的双腿几乎无处安放，眼睛阖着，却莫名给祝景笙一股熟悉感。周围人声不断，祝景笙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靠近。距离那昏迷的女子越近，祝景笙的呼吸就越是紧绷，直到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睛醒了，周围一阵尖叫，都跟见鬼了似的纷纷跑开，祝景笙的心跳这才猛地一滞。她匆忙跑过去扶起安安，安安头晕脑胀的，根本不知道面前过来的是什么人，于是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将她推开了。虽然四肢酸软没什么力量，可她推开祝景笙时力道比起常人来说还是比较大的。祝景笙直接被她推倒在地上。“走开，”安安的声音很虚，很轻。可祝景笙却还是一愣，“安安？”

“我让你走开，没听见吗？”

安安伸出手来，再次推祝景笙，这一次，祝景笙将她的手拽住了。她抬头看祝景笙，眼前一片虚晃，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了此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身边的人。“景笙……”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祝景笙沉口气，来不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扶着她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

“你头上怎么有血？”

安安才刚反驳，祝景笙发现她刚才躺过的地板上有小小的两块凝结的血块，转身去看安安的后脑勺，帽子扣着的地方头发都因为血凝成粗粗的一缕缕了。安安难受地闷哼了声，“景笙，没事没事……你别靠近我，你走。”

“你神经病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我走！”

祝景笙朝着安安就是一吼。这一吼，把安安原本有些恍惚不清的思绪给吼得清楚明白了些，她重重地挤了两下眼睛，再看，发现根本就不是幻觉，眼前的人真的是祝景笙。于是，她更怔楞了两分，本能地想跑。结果祝景笙飞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我问你，你到底在跑什么？”

祝景笙盯着面前的安安，一身武装得严实，她皱着眉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杀人了？”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祝景笙的嗓音分明抖了抖。安安把祝景笙的手推开，“我没有，和你没关系。”

她的口气忽然冷漠了几分，“你不是说我们永远都不再是朋友吗？现在关心我做什么，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你走。”

祝景笙听到安安如此说话，就忍不住抡起手臂想给安安一巴掌。又看到她惨白的半张脸，愣是将满腔怒火给憋了回去。“你要是再跑，我就送你报警，或者送你去医院！”

祝景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安安听到这话，脚底跟沾了胶水似的，黏在了那里。她侧目看祝景笙，口罩底下的唇嗫嚅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特意躲开了顾厉琛和安宁煜秋天他们，为的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伤害到最在乎的人，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却不曾想还是碰到了祝景笙。是因为自己今天脑子摔坏了，还是因为这个叫做MII的毒？她觉得祝景笙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看起来，祝景笙好像还跟当年一样在乎她。祝景笙把地上的“面包”捡起来，丢到了安安的购物车里，看到那里面全都是泡面时，她皱了皱眉头，又把东西拿出来塞到了安安羽绒服背后的帽子里。安安愣了愣，想问她这是做什么。祝景笙面无表情地凶她，“你要是想跑，我就跟超市的营业员说你偷东西。”

哪怕只是二十来块的东西而已。安安被祝景笙推着往收银台走，亦步亦趋，安安沉默到出了超市，然后才顿住脚步问，“景笙，我可能染上MII了，你不要和我待在一起，很危险。”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祝景笙显然懵住了。“MII？你……”祝景笙本想说什么，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说，若无其事地拉着安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