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呢。艾瑶有些好笑，她伸出小爪子，用身上的绒毛在男人的脖颈处轻轻搔了搔，带来阵阵酥痒。厉九渊的大手捉住她的小爪子，“别闹”。男人低声说着，却没有再松开艾瑶的手。艾瑶也就任由他这么抓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瞧着厉九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温热有力，确实是非常好看的一双手。就连杀人的时候，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也是非常好看的。只是那张脸，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依旧像是一块石头，横亘盘踞在艾瑶的心里，不管她怎么想，都没办法敲碎它。或许这张脸也会跟着自己一辈子吧，艾瑶的脸在男人的手背上蹭了蹭，有些沉重的东西，她想要和厉九渊一起扛着。厉九渊有些惊愕地低头看着艾瑶，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在四处晃了好几圈之后，终于落在艾瑶的脸上。男人的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头微微向一边偏着，半晌才吐出一句，“不觉得厌恶吗？”

他明明让她看着那具尸体，看了很久，久到完全可以刻在她的记忆里。艾瑶一本正经地看着厉九渊，认真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的她在厉九渊的眼里看到一丝刻骨的失落。男人握着她的手顿时一紧，疼得艾瑶想要抽出来，却没有这么做。尽管疼，她还是忍着，甚至将脸再次贴到他的手背。“我觉得非常恶心，想吐，浑身冰冷，确实是非常不好的体验。”

厉九渊的手捏得更紧，几乎要将艾瑶的小爪子捏成肉饼了。“可是我更心疼。我知道很多人会在很多时候做出不得已的决定，我也知道你一步步爬到这个境地，如果心慈手软，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不是圣母，不会要求你拯救每一个人，或者放过每个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有我和你在一起了，你不需要活得满身都是刺。”

艾瑶说着掰开厉九渊的手，将自己的另一只爪子也放在男人手上。“我们活得温柔一些吧，好吗？”

厉九渊半天都没有回应，艾瑶有些小忐忑地抬头看她，却看见他眼里填满碎了的星河，晶莹璀璨，一闪一闪的，摇曳着，欲坠不坠。心，像是被击中了，艾瑶静静地仰望着他，久久挪不开视线。“好，我答应你。”

厉九渊忽然捧起艾瑶的脸，在她毛茸茸的额头亲了一口，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在她的鼻子上亲了一口，在她的两只小耳朵上各亲了一口。男人抬起艾瑶的小爪子轻轻吻了上去，又抬起另一只，温柔又绅士，像是在亲吻一位公主。最终全身都被亲遍了之后，厉九渊将头埋在艾瑶的身子里，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两颗温热的泪珠淹没在她长长的毛里。他，竟然哭了。艾瑶静静地，一动也没有动，任由厉九渊将脸埋在自己的身上。这一刻，他应该是动摇的，脆弱的，脱去冰冷的残忍的外衣，不去考虑那些你死我活的斗争，现在的厉九渊将他人生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了艾瑶。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哭了。艾瑶抬起自己的后腿给厉九渊顺了顺毛。不管明天会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还要面对腥风血雨，生死打杀，至少这一瞬间，你愿意答应我做个温柔的人，这就足够了。艾瑶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远处，公路延伸的尽头，有一点微弱的光打过来。近了，更近了。厉九渊带着艾瑶藏在一边，直到看清车上坐的是秦简。“人已经布置好了，您要亲自去吗？”

秦简恭敬地为厉九渊打开车门，男人又恢复了一张千年寒冰的冷脸，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尊贵气质显露无疑。“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车子发动，一路再无话。人工湖边上只有一个建筑，是一个多年前就开始盖，却一直烂尾的老楼。厉九渊皱了皱眉头，如果在这个楼里埋上一颗炸弹，到时候大家都得死。而且死得无声无息，没人知道。到时候只需要说是新的工程要开始了，半夜将老楼炸掉，没想到竟然误伤了几个流浪汉。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再轻易不过了，艾瑶有些担心地看着厉九渊。“这明显就是瓮中捉鳖啊？”

厉九渊看向秦简，“兄弟们已经进去了，没有人，炸弹也已经排除，但我觉得您不应该冒这个险。”

“我也是这么觉得。”

艾瑶赶紧跟着附和道，查案子有很多办法，他们也有很多时间，而且就算永远查不出来，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也没有关系。她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冒险。“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真相。毕竟我现在也活得挺好的，要不……我们回去吧？”

艾瑶试探性地问着厉九渊，男人一双黑沉的眸子低头看她。他没有说话，但艾瑶从他眼里看见了纯粹。“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厉九渊看着远处的高楼说道，毅然走了进去。楼里空荡荡的，人走在上面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回音，一下一下，怪渗人的。艾瑶的毛不由得竖了起来，有点扎手。厉九渊自然地给她顺了顺毛，一转身却看见一个人影飞速闪过。“抓住他！”

厉九渊喊道，所有保镖立刻飞奔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咯咯咯……”男童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清楚地就像是从头皮后面偷偷爬上来，趴在你耳边在笑一样，艾瑶吓得快要缩成一团，厉九渊猛地一个转身。什么也没有。“我在这儿。”

西北角上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拖着长音，众人望过去，却只能看见一道飞速奔跑的残影。好几个人立刻追上去，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用追了，是提前录好的影像。”

厉九渊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形成内外圈。内圈的人只注意眼前的事，外圈的人盯着那个影像，确定没有别的真人伪装在里面或者趁机躲藏着图谋不轨就可以了。厉九渊站在圈子的中心，看着天花板，非常高远的一个地方，有处亮光，那些影像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装神弄鬼的？”

不屑地反问，他已经知道今天自己不会见到对方了。“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这是我手下开的小玩笑，还望厉总不要介意。”

一个奇怪的影像凭空出现在厉九渊的面前，画面上是一个人坐在转椅上的背影。除了一双手什么都没有露出来，而那双手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最让艾瑶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个人的说话声音和厉九渊的一模一样！一般的变声器虽然可以变音，但是要变成和一个人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个机器里有海量的录音，可以分析厉九渊说过的每一个字的音调，每一句话的语气。那就说明这个人跟踪厉九渊很久了，或者，他就在厉九渊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