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言深眸一沉。不是没心没肺的机器，她真的不是吗？从大学起，他就喜欢她，尝试各种办法靠近，她却一直无动于衷，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那真的不是没心没肺吗？他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的苦味。他渐渐收敛尽眼底的悲伤，深不见底的潭眸沉沉望向她。原来在她的心里，他当初娶她，就是为了消遣？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待他的。他苦涩地扯起苍白唇角，削薄唇齿间吐出更加无情的话。“怎么，你现在是在跟我控诉吗？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委屈不成？钟夏欢，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认为你有资格得到我的同情吗？”

傅司言面容冷漠，心脏处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绞住，窒息到快要昏厥。他也不想，可是他对她的关心从来进不到她眼里，他只能选择这种恶劣的方式，来博得她的注意。她从来不知道，她伤一分，他痛十分。钟夏欢低着头，倔强地不说一个字，不哼一个音。“钟夏欢，我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拒绝，明天你就会从这家医院滚出去。”

什么？钟夏欢猛然抬头，淡墨无波的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不信你可以试试。”

傅司言把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心却一丝丝抽痛。“傅司言，你不能这么逼我！你有什么理由把我从这家医院赶走，凭什么？”

钟夏欢的心一下就慌了。这家医院是她毕业后兜转了好几家才安定下来的地方，院长待她不薄，同事之间也都相处和谐，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她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如今，傅司言竟然用这件事来威胁她？这让她如何忍受得了？傅司言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听到她又怒又冷的质控，知道她动摇了，冰白的唇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在她心头打上一层浓重的黑暗，“凭我能随时决定你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权势。所以，你要搞清楚一点，在我面前，你从来都没有选择权，只能服从。”

钟夏欢明显被打击到了，一下子怔在原地，眉眼一寸寸蒙上一层支离破碎的晦暗。忽然，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道悲切的哭声，混杂着焦急的脚步声传来，一下子打破了病房里僵持不下的氛围。“司言哥，你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

陈瑶瑶一进门，就急切地扑到病床前，上下打量男人，“头上怎么缠这么厚的纱布，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的？”

钟夏欢看到陈瑶瑶一进来过分担心的模样，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傅司言捕捉到她的细微表情变化，本来冰寒的心思不自觉打了个转，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瑶瑶，我没事，一些皮外伤而已，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不用担心。”

他嘴上应付着，眼角余光却一直打量着钟夏欢。或许，他可以借此看看，这个女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张淡若凝霜的脸，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因为自己而发生变化。“怎么会不担心呢？”

陈瑶瑶见他语气温润，情不自禁地把身子窝进男人的胸膛里，眼眶通红，“你知不知道，我收到你出车祸的消息，都快吓死了，生怕你有什么意外……”她顿了顿，脸上浮起几丝红晕，“司言哥，你说，你要是出了事，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也活不下去的……”钟夏欢看着她一边说一边往傅司言胸口蹭的样子，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她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唇齿间的话已经滑出来：“陈瑶瑶，病人才做完手术，需要静养。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让他的情绪受到大幅度的波动。”

突兀的话让病床上的两个人都微微一愣。傅司言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自己期望已久的情绪。陈瑶瑶的脸马上就变了，她偏头看着钟夏欢，目眦欲裂，“我还当是谁呢？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啊。不过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的意思是我跟司言哥抱一抱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波动，不利于他的身体恢复不成？”

钟夏欢心里暗暗有些懊恼之前一时冲动的言语，看到她针锋相对的样子，眼神变得凉薄起来，“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哼，好心提醒？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啊。”

陈瑶瑶站起身，朝她走近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蹭出尖锐的响声，“钟夏欢，我可不是傻子。别以为耍手段让司言哥娶了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我跟司言哥可是青梅竹马，你别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说起来，某些人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衡量下自己够不够格？”

钟夏欢本来有心理准备会承受她的一番言语羞辱，毕竟从大学认识开始，她就一直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处处不待见。只是这一回，她没想到对方说出的话比以往更加咄咄逼人。心里发堵，反诘的话脱口而出，“陈瑶瑶，看不出来你这么擅长脑补，你不去当编剧，未免太可惜。”

陈瑶瑶似乎有点意外她的反唇相讥，默了一秒，不屑地冷嗤一声，趾高气扬，“就你这点伎俩，激怒不了我。我只要守在司言哥身边就好了，司言哥离不开我。还有……”她目光陡然一寒，洋洋自得的语气里含着压抑的嫉妒，“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司言哥的婚约到下个月就结束了，到时候自觉点去民政局，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要是敢缠着司言哥不放，想趁机敲诈一笔离婚费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下个月？一道渐渐清晰的线倏然在脑子里炸开，钟夏欢像是才想起来什么，被什么东西点醒，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频率。对啊，当初父亲逼迫她嫁给傅司言，她是费劲心思，才和他协议好四年期限的。只是，被逼婚后，度日如年的生活早就让她麻木，像个行尸走肉。原来，一晃眼，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那个人，她是不是很快就能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