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来这个家了，纪宛恬心情愉快，笑容就显得毫不掩饰的率真，可爱的肉脸粉嘟嘟的，看着格外地舒心，也格外地想让人捏一把。凌寒目光在她脸上停顿几秒，垂下眸，望着手里的茶杯，开玩笑地问，“是因为怕胖吗？”

他现在在一家化妆品外企上班，见多了形象至上的精致女性，也见惯了她们对致胖食物的挑剔，所以一提到吃的，下意识地就会往那方面想。纪宛恬摇头，“倒也不是，就纯粹地不喜欢而已。”

说到这个，她脑子里浮起陆家那些精致又美味的茶点心，不禁有些心虚起来。她不知自己这算不算说谎，以前，她确实不喜欢吃零嘴点心，觉得这种东西大多没营养又浪费钱，还不如白米饭之类的主食来得实在，可自从住进陆家，在尝过名厨出品的各式典型后，她的舌尖被彻底征服，想法也有了革命性的改变。然而这里并不是陆家，说句不礼貌但又实在的话，如果摆出来的是商店里卖的普通甜点，她的确是不爱的。有了凌寒的加入，聊天的范围更宽广了些，纪宛恬听说他去年已经从业务员升上了区域经理，心里着实替他高兴，佩服道：“寒哥哥真厉害，早就听说你们公司工作的强度很大，对职员的要求也非常高，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这个位置，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凌寒不置可否地笑笑，“还好，熬过去也就习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毫无过程可言，可纪宛恬却听出了其中的艰辛，心里越发地钦佩不已。生活哪有轻松可言，尤其是对家境普通，从小失去父母庇护的他们来说，现实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下来，随时可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除了自强不息，他们没有别的捷径可言，在这一点上，她很能体会凌寒的感受。聊了没多久，纪佑希从隔壁过来了，四人围坐在客厅闲话家常，气氛和乐融融。凌爷爷望着坐在对面的姐弟，想起初见他们时的稚嫩模样，不由长叹一声，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爷爷也老喽。”

十年之前，他还是个等着退休领养老金的工人，十年之后，他终于如愿闲了下来，可人生也已近古稀之年，想到这些，凌爷爷又叹了口气，神色唏嘘，颇有些对岁月无情的感伤。纪宛恬起身，主动挨到他身边笑道：“才没有，您怎么会老呢？在我心里，您永远是年富力壮的凌大侠。”

虽然明知道她在哄自己开心，凌爷爷还是很受用，笑呵呵地望着她，转移话题地问道：“对了，你今年大三了吧？交上男朋友了吗？”

纪宛恬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瞬间，脑子里闪过陆灏临的身影，脸莫名一烫，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平常很忙的，要学习、还要去打工，哪有空谈恋爱呀！”

凌爷爷盯她脸上可疑的两团微红，质疑的口吻，“真没有？不要骗老人家啊。”

“真没有！我才不会骗你呢！”

纪宛恬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两口，因为太急，一不小心就被呛到了气管，捂着嘴就是一顿狂咳。凌寒给她递了纸巾过去，略显无奈地看着凌爷爷，“爷爷，既然宛恬都说没有了，你不要再逼问她了。”

凌爷爷有点委屈了，“我不就多问了一句嘛……”凌寒拿这个老顽童似的爷爷没办法，摇了摇头，望向纪宛恬，温和地笑问，“宛恬，难得你们过来，中午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纪宛恬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凌寒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午餐了，起身道：“那你和小希陪爷爷聊天，我去厨房忙了。”

“小希陪就可以了，我去给你打下手吧。”

纪宛恬是闲不住的人，闻言当即也跟着站了起来。凌寒本想拒绝的，不过想到纪宛恬那一手好厨艺，也不推辞了，打趣着笑道：“还是我给你打下手吧，在你这样的高手面前，我可不敢托大。”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呀，而且你做菜也很好吃啊，爷爷以前就常在我面前夸你呢。”

“真的？你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毕竟我以前经常让他吃烧糊的饭。”

“啊？？这、这样吗……”两人一路聊着走进厨房，没多久，客厅就只剩下纪佑希和凌爷爷。凌爷爷张望了两眼厨房门口，确定里面的人听到这边的对话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旁边的纪佑希，“小希，你老实告诉爷爷，你姐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纪佑希一下被问住了，望着他，一时无言。见他没有马上否定，凌爷爷紧张起来了，压低音量质问，“你姐姐刚刚说没有的，不会真是在骗我吧？”

“倒也没有骗你，只是……”纪佑希神色里颇为犹豫，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凌爷爷听得焦急，催促道：“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纪佑希踌躇半响，斟酌着回道：“姐姐确实没有男朋友，不过，好像有个人在追她……”亲自派人送姐姐回家，还送了那么多年货过来，对方的意图简直不能更明显，怎么看都是在追求他姐姐吧？听到这话，凌爷爷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嗔怪地笑道：“你这孩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姐姐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又好，有人追也很正常啊，只要你姐姐没接受就行了。”

纪佑希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凌爷爷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抬头望着厨房方向，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厨房是开放式的设计，中间和客厅只隔着一面透明的玻璃推拉门，所以，他能看到纪宛恬和凌寒并排站在洗手台前的背影，两人一个择菜，另外一个在切菜，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从隐约传出来带着笑意的说话声中，他能感觉到里面的聊天氛围还不错。越是看这两人，他心里就越满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纪佑希，笑眯眯地问道：“小希，你有没有觉得，你姐姐和阿寒其实很配？”

纪佑希“啊？”

了一声，顺着他目光看了眼那边的人，满脸茫然。凌爷爷叹了口气，自顾地说道：“爷爷这个年纪啊，也没别的想法，就盼着能早日含饴弄孙，可惜阿寒自从前两年跟前女友闹掰后，就一直没再找过。虽然他现在才二十五，年纪也不算很大，但要结婚也够了，我之前催过他，可都被他当成了耳边风，半句都没听进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加班工作。”

纪佑希也不傻，听到这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地垂下眸，沉默着没说话。见他不出声，凌爷爷以为他是怕姐姐被抢走心里不痛快，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小希，你这什么表情，不会是怕你姐姐将来交了男朋友冷落你吧？”

纪佑希没这么想，不过被他这么一调侃，面色就有些窘然，“不，我没有……”“别不好意思，人之常情，爷爷能理解。”

凌爷爷打断他的话，搂着他肩膀呵呵笑着，“小希还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爱粘姐姐！”

纪佑希更窘了，索性也不辩解了，由着他去说。他性格腼腆，又容易害羞脸红，凌爷爷从小就喜欢逗他玩，这次也不例外，故意挑一些刁钻的问题为难他，例如这学期收到几封情书，又被多少个女孩告白什么之类的云云，把纪佑希问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他自己却享受其中，乐得哈哈直笑。纪宛恬听到外面的笑声，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人，好奇地问道：“爷爷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谁知道呢，也许就是瞎乐吧。”

凌寒身上穿着件灰格子围裙，手起叶落，利索地剥着手里的包菜。纪宛恬眨了眨眼，也没多问什么，扭回头继续切土豆丝。从小做惯的关系，她刀工还不错，不到几分钟，几个大土豆就化成了一条条均匀细长的土豆丝，凌寒随手捏起一根掂量了下，惊叹道：“宛恬，你随时都可以嫁出去了。”

纪宛恬注意力都在集中刀下，随口回了句，“那也得有人肯娶才行啊。”

凌寒笑了笑，“你这么贤惠，还长得这么可爱，应该是别人抢着娶把？”

“没人抢。”

纪宛恬想到平常陆灏临对自己的挖苦，不禁有些失笑，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乡下土包子，谁看得上呢？”

她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凌寒凝着她的侧颜，似真似假的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自卑的。”

纪宛恬落下最后一刀，回了他一眸微笑，“这不叫自卑，这是认清事实。”

凌寒又笑了笑，看她已经将土豆切好了，又把刚洗干净的两个白萝卜递过去，“这个滚刀切块。”

纪宛恬应了声，空了只手去接萝卜，她没看过去，只是凭着感觉伸出手，一不小心就握住了凌寒的指尖。她的手碰了水，在这个冰寒的季节就显得格外冷，凌寒心头莫名一颤，却不是被冻的，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触碰到了，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