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光沉沉，城市灯火繁华。陆沉海靠在后座里，用力捏着眉心，车里的换气系统开到了最大，可仍旧盖不住从陆沉海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味。他刚应酬完酒桌，被一桌子“热情”的老板老总们轮番灌酒，那个喝法下来，千杯不倒的人也扛不住。助理李林在架势位上，启动引擎，但没开车，低声问：“老板，今晚回哪儿？”

陆沉海有两个常住的地方，市区的公寓和锦绣山城里的独栋别墅。“去海棠天城。”

海棠天生，是宋念住的地方。李林平静的应了一个是，就像是之前做的每一次那样。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灯光流离，飞速倒退。陆沉海闭着眼睛，拧眉压抑醉意，酒精作用，让他白皙的面颊上，不自然的透出几分红晕。李林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陆沉海，眼神微动。现在，只有在喝酒之后，他们老板才会露出正常人那样的反应和神情。平时，永远都是一副冷硬不可侵的模样。跟六年前的初见相比，变化得天翻地覆。不过整整六年光阴，足够让一个人涅槃蜕变。目的地到了，车子安安静静的停在了小区门口，黑色外壳嵌入在一堆轿车里，丝毫不显眼。陆沉海转头，盯着那小区入口。宋念住6栋，正好被外面的楼房挡住了，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就算这样，也还是想来看看。至少，这里是离她更近的地方。李林知道老板会在这里停留好一阵，熄了所有的车灯，让车子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停泊的小区轿车。空气寂静，只有路边居民和店铺的营业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多久，小区门口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宋念。她推着苏修时的轮椅，清丽的脸上满是恬静的笑意，正低头跟腿边的女儿说着话，那孩子也生得玉雪可爱，眼睛明亮，十分活泼。她蹦蹦跳跳的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宋念脸上笑意更加明媚灿烂，苏修时也满脸柔情温和，揉了揉孩子的发顶。远远看去，三人就是正常普通，又和谐的一家三口。陆沉海眸光沉沉的盯着这一幕，薄唇紧抿，脸上却看不出表情。三人进了门口的水果店，买了半个西瓜，又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小区里……李林目送着他们背影消失后，终于忍不住，逾越问道：“老板，那位宋小姐，就是您……”他话还没问出来，就被陆沉海眸光狠狠一扫，锐利如刀，摄得李林瞬间噤声，再也不敢多嘴。有半个小时后，陆沉海酒意彻底醒了，他合上眼睑，淡淡吩咐：“回公寓。”

“是。”

李林发动车子，又无声无息的离开小区，仿佛，从未出现过。将陆沉海送到公寓后，李林便直接回去了。陆沉海独自进入公寓，摁亮吊灯，明亮灯光扑洒下来，将偌大客厅清楚映照。豪华，空荡，没有半分烟火，除了一地冷清。他关上门，鞋也不脱，直接靠进沙发上，仰头，闭上眼睛。光线明亮，他侧脸俊美精致，鼻梁高挺，仿佛上天雕刻。许久之后，他抬手盖住眉眼，薄唇轻轻开合，喃喃吐出一句温柔而悲伤的话语来。可那声音太轻太轻，轻得像是清风云絮，叫人抓不着，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