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提了，我当初跟你一样也是肠胃难受，疼得直打滚！”

妇女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着陈娟的神情，确定她就是个农家姑娘，脸皮薄得很，拒绝的话张不开嘴。“我去这家医院里拿了很久的药，又贵又苦，可就是不管事，真是坑人啊！”

陈娟一听这话，连忙问道：“大婶。你是在哪看好的啊？”

“是个老大夫，独家秘方，专治肠胃这一类的疑难杂症，祖上传了好几代呢！”

“关键是人家是医者仁心，咱们小老百姓去趟医院都得被扒层皮，人家便宜又有效果。”

取得了陈娟的信任后，妇女打开了话匣子，在家长里短中掺杂着想要传达的真正信息。在陈娟眼里，这就是一个热心肠又同病相怜的婶子，很有亲近感。一番聊天唠嗑后，妇女就势揽起陈娟的胳膊，热情地拉着他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招牌很破的诊所前。这里距离医院不远，胡同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偶尔能见到一个正在刨垃圾堆的黄狗。陈娟迟疑了一下，在妇女软磨硬泡中走进了诊所。检查后，瘦削的老大夫捋了捋胡须。“肠胃有点炎症，我给你开点药吧。”

陈娟有些担心地问道：“得用多少钱？”

“没多少，老夫能坑你嘛，你去那边抓药吧”老大夫说道。药房窗口，陈娟接过几个用纸包着的白色药片。“每天三次，一次两片，饭后吃。”

陈娟打开手提的挎包，将药片放进内侧，准备掏钱。不料耳边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数字。“五十！”

陈娟手一抖，连忙把药片还了回去，嘴里说着太贵了不要了。妇女再次出马，又是一通软磨硬泡加卖惨，善良的陈娟半推就取出来了五十。等她走后，老大夫早就换了一副面孔。“不错，不错，都不用吓唬，还是你嘴皮子工夫到家。”

妇女却是一脸可惜之色，回味着刚才眼睛的轻轻一瞥，目光看到陈娟挎包里的一大把票子。眼睛都直了。“可惜了，要是狠狠心，能多宰一笔！”

郑天赐跟木宁南下归来，谈拢了一家专做运动服贴牌的厂家，木宁牌服装暂时性先交给他们生产。王涛专门给郑天赐要到了金前进的电话，希望能跟他和解一下。做生意，大家和为贵，一起和和气气割韭菜……咳!一起为社会创造价值多好。“呵，我还以为郑天赐回心转意了，原来是王大善人。”

金前进正在店里按摩，接到电话一听是王涛，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王涛心中暗暗叹气，只从这个称呼来看，讲和是基本不可能了。“二狗，我不是什么善人，慈善只不过是资本家掩饰罪恶或者追求利益的工具罢了，经过我这次捐赠，起到的品牌宣传价值是无形的。”

“如果非要用金钱来衡量，那也得是几百万上千万。”

“你看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样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了两声干笑。“别说教了，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王涛哭笑不得，在他心中与金前进，或者说是与老大哥回天鞋业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你的性格怎么那么敏感，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可爱的你，二狗。”

“二狗已经死了，你逼的王涛！”

金前进几乎是扯着嗓子在怒吼。“我跟你斗定了，耶稣也拦不住我！”

这回轮到王涛沉默了。“呃……”“我是无神论者。”

金前进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王总，涛哥，你不会想收购我们回天吧……”“哈哈哈哈……这是我听到今天最好笑的笑话，你是有几个亿，还是有多大的背景靠山？”

“我要按摩了，再见！”

这通电话最后不了了之，现在看来求和是肯定做不到了，适得其反，反而是激怒了他。本以为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质量事件”就是暴风雨，现在看来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罢了。空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街上的行人开始换上了短袖，时间来到1990年5月。搞定了鞋品的质量问题，王涛终于有了一丝空闲的时间，趁着这阵工夫多陪父母和媳妇。过段时间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麻烦，回天那边突然陷入了安静的状态。越是没有动作，王涛越觉得势头不对、苦苦思索也没有猜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老婆，我没带钥匙”王涛拖着一身疲倦的身体，敲了敲铁门。街坊邻居现在看到王涛，没有了背后的议论，只是笑着打声招呼。大家都清醒地意识到王涛的高度是普通人难以摸到的，没有了追赶的可能，索性就躺平了。只是关系总觉得变得有些生疏，彼此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陈娟欢喜地打开门，接过手里的东西，说要包芹菜猪肉馅饺子，还要把楼上的爸妈喊来。农村没有什么稀奇的好东西，庆祝的方式也就是一锅饺子。“咦，你没有摆摊吗？”

王涛一边摘菜一边好奇地问道。陈娟正在和面，一闻到旁边袋子里猪肉的腥味，胃里又是一阵干呕。王涛连忙跑去，惊喜地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陈娟一愣，指了指桌上的药片，然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夫说我是肠胃炎，吃点药就好了。”

王涛脸色一变，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时候农村哪有什么教育，不少家长还说孩子是从大街上捡来的，弄得孩子还信以为真。陈娟之前也说过亲嘴就会怀孕，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懂。“赶紧去医院!”王涛连忙背起陈娟跑下楼，钥匙一拧，往医院的方向奔驰而去。父母随手一关煤气灶，连忙往医院赶，也通知了陈娟的父母。齐玉兰在路上不停地嘟囔着要坏了，这可怎么给王涛家人交代。老一辈的观念向来如此，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媳妇不能传宗接代是要在婆家受气的。陈计划在一旁喃喃自语：“姑爷穷的时候你担心娟儿过苦日子，姑爷富了你又担心他在外边沾花惹草，你啊！”

陈计划的抱怨在齐玉兰心烦意乱的一声吼后戛然而止，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苦闷地低着头，恨不得汽车能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