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细的女声在空旷走廊响起,带着点轻慢。 “明黛同学,你的家长没有教导你,不要在别人家随便乱走吗?”
是魏因。 转眼的功夫,她已经换了身衣服。 这次是真丝衬衣搭配长裤,依然的高贵优雅,微微仰起的脖颈仿佛白天鹅。 魏因身后还跟着两人,正抬着一幅用黑色绒布盖着的画。 听到了吗? 这是明黛唯一的想法。 想想刚才电话好似没有透露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于是明黛的注意力被魏因的话带走,顺势往周围看了看,认出了这里。 原来她无意识地踱步,走到了这间魏因的专属画廊。 魏因是艺术世家出身的千金,家族中大部分人都从事艺术行业工作,耳渲目染之下,她平日里也喜欢收藏画作,主要以西方油画为主。 为了将所有珍藏摆出来,顾父顾齐特意为妻子改造了这条长廊,作为她独特的收藏室,沿路的两侧墙壁,从地面到天花板挂满了名家画作,并且配备一流激光防盗装置,但凡有一幅画偏移了它固定的位置,警报就会迅速响彻整座大宅。 为什么选择长廊而不是单独的储藏室?这当然是为了迎合魏因的心思! 她最喜欢带人来这里,炫耀她独到的眼光和丰富的收藏,再迎得一大波称赞,跟某些豪门夫人收藏包包、名表的爱好比起来,这种爱好就要高雅许多,让魏因引以为傲。 但同时,魏因脾气坏,领地意识强,虽然爱炫耀她的收藏,却不喜欢别人随意踏足她的地盘,顾家曾经为此开除过好几个打扫的佣人。 这大概也是明黛能走进这里、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阻止的原因。 ——这间艺术长廊,是独属于魏因的“禁地”。 不过在前世,这里还是明黛的秘密去处。 前世回归顾家后,明黛时常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亲生父母和哥哥都争先恐后地安慰愧疚不安的顾灵思,忽略她的存在,让明黛活像是个透明人。 那些被叫来小住的时间,明黛闲得无聊,就到处乱逛,反正佣人们忌惮她顾家二小姐的身份,不敢阻拦什么,越发给了她肆意的空间。 明黛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间走廊,关于它的渊源是事后听顾家一位工作了二十年的阿姨提及的。 在明黛这里,这条艺术走廊没有那么多浮华、炫耀的东西,只是单纯的一个让她安静思考的“洞穴”。 没有自小的培养,明黛她不懂艺术,也不懂绘画,更不知道那些伟大艺术家的名字和思想。 她单纯地欣赏这些画作,任由那些恣意大胆的线条与色彩填充自己贫瘠的精神世界,让漫无边际的想象力在无数画作编织出来的世界里驰骋。 她在这里,常常一呆就是大半天,竟一次都没有被其他人特别是魏因发现过。 或许,这也是属于明黛的小小叛逆。 所以今天明黛会不小心走到这里来,应该是前世记忆在作祟,让她潜意识选择了顾家大宅里为数不多能让她感觉安宁的空间。 “你在发呆?”
魏因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在她说话质疑的时候发呆走神? 明黛总算拽回思绪,睫羽跟把小扇子似的上下扇动。 想了想,总归是自己随意踏足了别人的私密领地。 于是开口道歉: “是我不小心误闯了这里,对不起,魏阿姨。”
魏因不满地嗤了声,好像不喜欢被明黛叫这声阿姨。 她抱着手臂,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明黛。 “真是不小心的?”
魏因不算城府深沉,脸上更不懂掩饰什么,那视线里掺杂的东西,如此直白、坦然得近乎恶意, “我才叫人关掉了防盗系统,你就进来了?”
明黛眸色骤然暗沉。 “魏阿……魏女士在怀疑我?但事实是,我刚刚在打电话没注意,而且这门口没有任何禁止出入标志,才让我不小心误闯。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可如果魏女士有多余的猜测,麻烦直接报警,我想这里应该并不缺摄像头。等警察证明我的清白,请魏女士记得向我道歉!”
明黛语气不疾不徐,反驳的话却一句重过一句,一字比一字犀利。 魏因的怀疑本来就站不住跟脚,这下更是被气得脸色铁青: “你倒是牙尖嘴利!”
“比不过魏女士信口雌黄。”
明黛不客气回道。 魏因顿时睁大眼睛! 她从小到大被捧惯了,哪怕是丈夫和一双儿女都不曾让她受过这种气,看明黛的眼神无比厌恶! 明黛同样没有畏缩,她既然决定要靠自己直面疾风骇浪,就不会再随意被魏因几句话所影响! 此刻两人相对而立,气场水火不容! “你简直……” 魏因气势汹汹迈开步,眼看就要朝着明黛而来……却猝不及防地被裤腿绊倒,整个人直接往后重重摔去! 这是明黛完全没想到的转折变故,下意识伸手想拉。 那两名抬画的人也试图接住魏因,往她方向凑来。 “刺啦——” 明黛愣住了。 两名抬画的人愣住了。 魏因更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她这一摔,竟然直接摔在了那幅好不容易买来的画上! 盖画的黑色绒布已经被扯掉,画布中间更是因为魏因摔下去的力道,撕出一个大窟窿! 明黛窥见这幅画的全貌,有些惊讶。 竟然是它…… 而魏因手忙脚乱爬起来,等确认了画的模样,直接尖叫起来: “我的画!你知不知道这幅画有多珍贵!这可是大卫·霍尔的作品!”
明黛愕然地迎上魏因充满怒意的视线。 “你是在怪我?”
“不怪你怪谁?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怎么会弄坏这幅画!”
不愧是魏因! 从小被宠大的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而是从别人身上找错! 明黛按住涨疼的太阳穴,难得流露出无语的神态。 “魏女士,讲些道理好吗?”
“你是不是想推卸责任!”
披头散发的魏因像个疯婆子,哪里还有方才的优雅高贵? 反正魏因认定了!就是明黛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