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没留给骆涛太多思考的时间,几天后,他就二进宫,再一次来到浏阳公居住的南海四合院。 一如上次来时一样,紧紧跟在领路人的后面,目视前方,快步行走,那一抹红墙死死压制住他想东张西望的欲望。 虽说在这个院里没有什么,可一想到这院子后门的地方,亦是不敢小看这个院子,除了居住这里的人,更有这个院子的历史,都让骆涛不敢妄为。 两人一左一右很快就来到了浏阳公会客的书房。 老人家依旧穿着西装,精神矍铄,看着比前几日来时更好了,站在书案前挥毫泼墨,不知写的什么? 骆涛左脚刚踏进书房的门槛,老爷子就招呼着他过去,骆涛怀着忐忑的心情,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快速走了过去。 就见洁白的宣纸上已经写好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私者一时】这几个字跃然纸上,骆涛不难猜出剩下的内容。 老人家没有再出口理会骆涛,聚精会神,捻笔添墨,继续书写着。 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骆涛屏着呼吸,生怕自己紧张而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影响着老人家。 此时,屋内的空气都仿佛静止,直到老人家一气呵成写完,骆涛不由自主地喝了声好,凝固的空气才被打破。 “好吗?”
老人家突然问道。 “好,公的字已经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境。”
骆涛这可不是硬捧,实在是老人家有这份功力,实话实说罢了。 “我写的不好,但是我写的这几个字好。”
骆涛赶紧递上一句,“都好。”
老人家不理会骆涛圆滑的回答,说:“我想把这幅字送给你,怎么样?”
对于这么一位人物送的字,骆涛岂有拒绝的道理,满心欢喜,心情格外激动,“那可太好了,我求之不得,回家我就它给装裱起来,每天看着这副字反省学习。”
“不,你应该把这几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老人家语重心长的说。 “哎!”
老人家再次捻笔添墨,俯身双肘伏案,一改往日之风,格外认真在落款处题写名字及年月日。 写完把笔放置好,道:“还好,这幅字送给你,我也算不丢面子了。”
老人家语气的诙谐让骆涛受宠若惊,此时,真的不知该怎么用言语表达对老人家的敬仰之情。 “字先放这,我们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待落座后,骆涛不等老人家问,便道:“我愿意加入,可不知道该找谁当我的介绍人。”
这时他来个明知故问,不过是想让老人家多给自己一点支持,出去也好扯虎皮唱大戏。 老人家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骆涛,他那点小心思一下就被老人家识破。 直爽道:“我给你当这个介绍人,怎么样?”
虽然在心里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可这话从老人家嘴里说出来,还是令骆涛浑身一颤,激动,惶恐总之一切紧张不安的情绪袭击着他全身的每一条神经。 看着不说话的骆涛,老人家和蔼的笑着说:“入了d就不一样了,要发挥好带头作用,不能光想着自己,要多为大家操心,用你的智慧带领大家奔小康。”
骆涛点头,保证会按着老人家的教诲去做。 心在人民,原无论大事小事;利归天下,何必争多得少得,这就是老人家一生真实的写照。 春暖花开,人间正好。 他的书房不大,各类的书籍却整整沾满了一面墙,几盆花不艳,在角落里开的最是喜人。 阳光金灿灿地洒满了庭院,出来骆涛才发觉这个庭院很小,大概有二、三十平米,相当于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房子,四周青砖黑瓦的京城典型的四合院,看得出房屋是经过整修,但在骆涛看来仍然显得陈旧与狭小。 就是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老人家开辟出一片绿洲,他喜欢绿色,喜欢自然,满院花草,虽然现在还没花儿绽放,但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出花开的季节,这里又是何等一番景象。 小小的鱼池,盛下了蓝天白云。 鱼池旁,岔出几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密密匝匝的冬青树紧紧围在院子四周。 春光下,刚发芽的嫩枝在任意地生长,生气勃勃,透出一股倔强的气息。 正如此时站在门前微笑着送自己的老人。 柔和的光线均匀地洒在他那饱经沧霜的脸颊上,深沉的目光也不知是否看透这世间。 再回首,老人家挥手作别。 骆涛朝向这位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他这些年对自己的爱护,也仅以一位普通的群众感谢他这辈子所做出得非凡工作。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良久之后,骆涛抬首已经望不见老人家的身影。 “骆先生,我送您回去。”
秘书恰当适宜说了一句很恰当适宜的话。 骆涛答应了一声,慢慢回头,紧紧拿着手中老人家送的字,快步跟着秘书离开。 嵌在高大的围墙上,那扇鲜红的门被抛在身后,灰色的石台,很快就被朱红色的围墙给替代,出了东门。 “父亲,您这么做为什么?”
他的女儿不解地问。 老人家异常平静道:“因为他有一颗善心,敢为弱者发声,敢于帮助弱者。”
又格外强调,道:“我不是在帮他,为国储才,是我的职责。”
女儿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所说都是真心话,想到这阵子京城内流传的言论,大胆追问,“您知道京城里那些传闻吗?”
“哼,一群宵小,翻不出浪来,改开是大会定的大策,组之是不会坐视这帮人乱来的。”
语气十分肯定,不容有一点假,老人家的气场全开。 他女儿也是第一次见父亲在家展现如此气势。 他看看自己的女儿,轻声教导道:“你们都不如骆涛,他年龄虽轻,却有大将之风。所有人都乱了,你看他乱了吗?他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旁人再给一点助力,他便会安然无恙。”
女儿点头,想想觉得父亲说的对,之前另一位不就说骆涛是“经济jiang军”嘛!之前还觉的他名不副实,现在再看那帮人造的势,这不都是证明骆涛这人确实厉害。 这个人厉不厉害,不需要了解他有多少本事,看看他的对手就知道了。 看女儿有所得继续道:“不要就以为他靠着徐老爷子才走到了今天,如果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不光会搞经济,写的文学作品也是了不得,还有书画鉴定方面,我听王孟说直追老一辈,有一些方面还能给他们当老师呢。”
“他在文化方面的造诣,一点不亚于他在经济领域方面。”
最后又说了一句:“以后啊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他夫人和同岁,之前也是学医的。”
说完便起身背着手走出书房,走到院子里侍弄他心爱的花草。 骆涛回到家就一头扎进书房,着磨自己的申请书。 纸笔都准备好,未动笔之前看看窗外,院内光秃秃还没有冒绿叶的葡萄树。 良久,运思一会儿,大致理清开头该怎么写。 下笔如神助,很快就写满了一页,主要是自我介绍和讲清为什么加入,这两个方面都很好写,就是夸,不需要多费脑子,这类词他脑海里早就储存了就是很少用到。 整个申请书不能净写这些虚,自然还要写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些才是绝对进不进的因素,骆涛这些年也阅读大量相关书籍,可当写到深刻的地方,这手里的钢笔如筑了洋灰浆一样,楞是写不动,脑子也跟浆糊一样。 文思如尿崩,就是不持久,骆涛只能看看前面写的内容再找一找脉络。 越看越觉得太过媚上,有些字眼不太合适出现在申请书上,又删删改改······ 期间朱霖悄摸过来看了几次,开始见骆涛伏案奋笔疾书,以为快写好了,午饭都没敢来打扰他。 日头人还在写,朱霖就忍不住过来看,这会儿就看到纸篓里已经摞了很高被揉的面目全非的纸团。 还是忍住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关上门,退出东厢房。 “怎么还没有写好?”
面对婆婆苏桂兰的询问,朱霖想一想回答道:“没,应该不好写吧!”
“这申请书怎么不好写,之前在厂里工作的时候,我看人家就写的很快嘛,一会儿的功夫。”
苏桂兰也是见过世面的胡同大妈,朱霖刚才说的那套说辞骗不了她。 “当年我也写过。”
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的老历史讲了出来。 她说完就立马感觉不妥,埋怨自个儿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说出来干嘛! “妈,没想到您还写过这呢?看不出来。”
朱霖对老太太的这段历史很有兴趣,拿话引她给自己说说。 苏桂兰的性子直也急,普通的事用激将法只用一招,她就会上当。 “我怎么就不能写了,真是的。”
说起这个话题,老太太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在车间工作的时候,回忆了一会儿,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叹了一口气,“唉!要是那年我是车间标兵,肯定也是老人了,我55年就申请了。”
“那您后来怎么不申请了?”
朱霖也是个没眼力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看老太太都不愿讲了吗,她不继续往下说,肯定是有原因,你怎么还追着问。 老太太也就是看在她是自己亲儿媳妇的份上,要是换了别人,她早一拍屁股走人了。 谁也不喜欢跟这种楞头在一起聊天。 老太太也是没事便同她讲了讲,后来之所以不申请了,主要是有了骆涛,那时候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之后也想入,家里的老太爷听说了极力不同意,下了严令不准。 开始她也不服气,后来局势就变得很紧张,这些因素全加在一起,她也就断了入的念头,老实安分的工作,一直到退休。 “妈,真了不起。”
听完婆婆苏桂兰讲完她的小半生经历,朱霖真心捧了一句。 “嗐!我有了不起的,咱家要说了不起的,第一要说你爷爷,老爷子那才是真了不起,我跟你爸结婚,这都是老爷子拍的板。”
一旁不说话的骆少逸咳嗽了起来,“当孩子面儿说这些干什么?”
苏桂兰也是吓大的,“怎么就不能说了,能做就能说。”
硬怼了他一句,话匣子就更加蠢蠢欲动,转头就对朱霖说:“当年介绍人给我们介绍的时候,你爸还看不上我呢。”
说着学了起来,“他那双提溜的小眼睛都放头顶了,真把自己当阔少爷。”
“我第一次跟介绍人来家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你爸一句话都不敢说。”
说到这就看她一脸志得意满,这可能是她人生辉煌的一段,也是最值得她回忆的一段。 她从旧社会走来,少年时期就没了父母…………能嫁一个好人家也是她最奢求的,时间证明了,她是个幸福的女人。 孝顺公婆,友爱常棣,尊敬丈夫,慈爱儿女,这些她都做到了。 骆少逸在一旁陪着小丫头看电视,听的他闷闷不乐,三代人坐在一起,又不好说什么,便充耳不闻就当没有听见。 苏桂兰直爽的人,她也在意不了那么多,继续跟朱霖说老爷子的事,她还怀疑当年老爷子让自己当儿媳妇,可能就是看中了她根正苗红。 听到这儿骆少逸忍不住了,哪有儿媳妇说老公公的,最重要的是自家这老婆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能想到了这一层。 当年自己确实如她说的那样不同意,为此老爷子还同他谈了一夜,说服他的理由就是老婆子根正苗红的身份。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那么多后事。”
事实如此但就是不能承认。 “你敢说老爷子没有这个想法?”
面对苏桂兰的质问,骆少逸无法反驳,只好回过头继续陪孙女看电视。 默认也是承认了。 “不安稳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老爷子当年为什么要我给她当儿媳妇。”
骆少逸头也不回,“你对咱家有功。”
“那是。”
一点不谦虚。 小丫头趁着电视加公告的时间,问:“奶奶,您也会练功啊!好耶。”
跑到苏桂兰身边抱着她,“我求求您能不能发功让字自己写在纸上啊!”
哈哈哈…… 这句话让屋子的大人都给笑岔了气,苏桂兰对着她说:“奶奶,不∽能。”
小丫头瞬间变脸,白高兴一场,撅着嘴,“奶奶也骗人。”
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抱紧了爷爷的胳膊,她觉得只有爷爷最疼自己。 Ps:求票。 在此处感慨一下:没有想到那么长时间不更新,还有几十位老朋友锲而不舍追读,真的太感谢了。 爱你们哟!比心 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不占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