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人影出现得十分突兀,俨然是在等着任平。最重要的是,其陡然间释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虽为沧海之一粟,却能翻江倒海,虽在旷野平原中孑然一身,仍如擎天泰岳般让人高山仰止。任平心里咯噔一下,想难怪刚才那几人轻易就放过自己,原来还有后招。此人也绝非凡俗之流,那种沛然如涛的压迫感,自己从前只在云霄夫妇二人身上见到过,虽然远远不如,但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已经超越了搏击之王!“寻常的搏击之王,我还能勉强应付,若是六阶七阶级别的高手,嘿……”一声苦笑,任平已自知此番凶多吉少,只是连日来磨砺出的精神意志足够坚硬,才没有被吓破胆,当下向前一步:“久等了,不知阁下姓方还是姓杨?”
他并没有急着要逃,因为断定彼此差距太大,轻举妄动只会自寻死路。不料话音刚落,猛地眼前一闪,对方人影已出现在身前。数百米之遥,在他脚下,经犹如数尺,比迎面刮来的劲风还要快些!任平心中大惊,本能地举起双掌向前一推,掌心还握着刚刚为防有备无患的两枚虎头针。只听那人冷笑一声:“哦?反应还算快。”
紧接着,右手右臂隔出,挡在身前。任平只觉推出的双掌被一堵硬物挡住,好似撞在铁墙上,之后,洪水般的巨力顺势反击回来,立即将他震飞。噗的一声,他身在半空就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献血,浑身酸麻无力,犹如残废,五脏六腑更是在瞬间被震得几乎破裂。等到跌落在地,抬手满是鲜血的双手一看,那两枚虎头针竟被硬生生撞弯九十度。要知奇门针具个个坚硬耐用,尤其是任平从方家堡那里得来的八大奇针,更是极难损毁,所以即便对上境界高于自己的方仁等人,也是占尽上风。可如今,对方只是横臂一挡,就毁了两枚虎头针!“内劲犹如实质,粉碎劲力,指掌碎铁,你是六阶内劲高手!”
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淤血,任平斜仰在地上望向对方。那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不语。任平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对方也满是震惊。自数日前安排好两路伏击后,方杨两家众人便约定好,一旦发现目标踪迹,另一路立即赶来驰援。任平刚刚走的是方仁那一条路,所以另一路稍后才赶到。此刻站在官道上的自然就是六阶高手杨宵客,按他预想,本欲以雷霆之势制住任平,才不失自己身为古武宗师的身份。谁料刚刚那一击,任平不但应变极快,抢先出手反攻,而在被自己横臂挡退后,竟然没有被震晕过去,只是受伤吐了两口血。此情此景,实在大大出乎他预料,纵然无论如何,对方绝不是自己对手,也难免在心中留下一根刺。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杨宵客缓步走来。此时的任平已勉力扶地站起,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姓方还是姓杨?”
“姓杨,杨宵客。”
“哦?原来方杨两家还有内劲级别的高手,不愧是首都古武界。”
“你也不差,只是区区四阶,竟能把方仁他们耍得团团转。”
杨宵客淡淡地应了一句,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夸赞还是嘲讽,顿了顿,忽地把手一张:“拿来吧。”
任平以为他说的是那枚宝塔铜印,毕竟他与方杨两家仇怨都是由此而起,哼了一声,心中计较要不要暂时妥协。不料杨宵客话音一转:“这种高深手法留在你身上完全是暴殄天物,不如给我们,我们方杨两家定能让它发扬光大。”
任平一愣:“你说什么?什么手法?”
“嘿,装傻充愣,没有传说中的奇针暗器手法,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逃过三个搏击之王的堵截?”
杨宵客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两枚损毁的虎头针。任平脑中嗡的一声,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想要的不是那枚宝塔铜印,而是奇针暗器。所谓奇针暗器手法,大概指的是自己曾先后用麒麟针伤过方宜、杨添的关节要穴,令二人留下终身残疾。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奇针暗器根本没有什么专用手法,如果有的话,就是古中医传下来的各种针法图,譬如蜀道针、沐雨针、武侯针等等,而这些是短时间内根本学不来的。这倒也难怪,奇针暗器是在几百年后古武复兴时才重见天日的,之前极少有人知道内情。而方杨两家以暗器在古武界立足,急于壮大门楣的同时,误以为这门古武暗器有什么特殊手法匹配,也就不足为奇了。明白了事情原委,任平脑海中豁然开朗,同时思绪飞快地运转起来。杨宵客不知自己的几句话已让稍稍扭转了局势,还以为任平震慑于自己的实力,被吓得不敢说话,当下眼神微眯:“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交出这门奇针手法,我可以饶你一命,之前方杨两家与你的仇怨也一笔勾销。”
“当真?你不是骗我吧?你能代表方杨两家其他人?”
“你说呢?”
杨宵客冷冷盯了他一眼。“好,一言为定。”
任平当即从破旧棉衣的怀中取出一个塑料包,递了过去。反让杨宵客大感意外,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接过那塑料包一看,只见是一张层层叠起的图纸,铺展开来足有一人多高,上面画的尽是些人体结构和密密麻麻的标注。他眉头一皱:“这就是你用的奇针手法?”
“当然。”
任平点点头,事实上,这当然不是什么奇针手法,而是他用来练习蜀道针的针法图,上面也没有什么手法说明,只有穴位。杨宵客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要想就这样骗过他自然也不可能,当下嘿了一声:“那好,你就以这张图纸为例,施展你的奇针暗器。”
说着将针法图顺势挂在自己身前。任平看他的样子,俨然是想亲身试试奇针暗器的威力,不由也惊佩其艺高人胆大,同时心中一动:“你当真?”
“废话少说,只管来!”
“好。”
任平毫不犹豫,话音未落,右手已猛地一甩。他这一甩可不是寻常发射暗器,而是两枚虎头针、一枚麒麟针同时施放,又分别指向肩、颈、腰三处要穴,可说是他修炼蜀道针近月以来的集大成者。果然,这三枚奇针一出,杨宵客神色大变:“三针同发!你竟有如此能耐!”
要知当今古武界还未复兴,暗器门类尤其凋败,如方杨两家这等成名的暗器名家,一次也只能发射两枚暗器,这已是极限。而任平竟然一次发出三针,杨宵客怎能不意外。他惊喜之下,慌忙避过,内心已认定任平确是精通奇针暗器,这张图纸确是对应的手法图。正要继续盘问的时候,忽地,任平冷笑一声:“还没完呢!”
话音一落,左手也顺势甩出。这次不是三针,是四针,除了腰间两处大穴外,另外两针分别指向两腿膝盖,逼得人不得不纵身跳跃。杨宵客刚一跳起,立即想到是任平借机使诈,可是已经晚了,此时二人距离极近,所指又是要穴,他便再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冒险用手硬接,只得高高跃起。任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转念之间,纵身狂奔,所选方向也不是向北,而是折返向南。只因他明白,向北一片平原,以六阶高手的实力,毫不费力就可以追上自己,相比起来,还是南向的密林和山野更易藏身。果然,这一逃不但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方向也大出对方意料之外。杨宵客身在半空,无所依仗,气得肝火大盛,偏偏他这一跳使尽全力,足有十几米之高,等到落下来时,已不见任平踪影。“臭小子!敢耍小心思,老子让你活不到明天!”
正要纵身急追的时候,忽地,前方一阵喧哗,似是有人起了冲突。他立刻想到方仁等一行人也正向北追来,会不会刚好擒住受伤的任平。大步赶去查看时,猛然一愣,只见那名女性搏击之王躺到在地,大声呼痛,其余人则满脸震惊地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