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嘲讽我，总是躲在薄牧野的身后，没错，我总是需要别人保护的，没有人遮风挡雨的日子，我一个人过得乱七八糟。被连康骗光了钱，房子，被他的兄弟姐妹压榨，婆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软肋，我是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小女人，只喜欢躲在男人的背后，一旦那个男人背叛我，我只有万劫不复的下场。“妈，不是所有男人都靠不住，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害我，但是牧野不会。”
我说。“有信任感是好的，我没说牧野会害你，但是天塌了不可能总有人帮你顶着，你总要学会自己强大起来。”
婆婆睁开眼，闭目养神三分钟，她似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养精蓄锐了，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拿起桌上的钥匙：“我早就知道它没那么容易交出去。”
我拉开房门，踏出门口。改变自己的想法仿佛就是转念间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想，但是此刻就像是脑子被什么抽了一下一样，我突然转过身走回桌前，向婆婆伸出手：“我希望您给我三个月的试用期，别让我的愚蠢扰乱了家里正常的秩序。”
婆婆缓缓把钥匙递给我：“你是看轻了自己，还是看得清自己，三个月之后分晓。”
我简直累死了，和婆婆说话，就像看了一场谍战剧一样，绕来绕去的。最后，我拎着钥匙回到了房间里，薄牧野和布丁趴在地上把他们的旷世杰作刚刚拼起来，是一个占据了布丁整个房间的地面的火车轨道，有山谷，有隧道，还经过险滩，最后到达鸟语花香的乐园。“呜呜！”
布丁把小火车放在起点站，抬起头对我说：“妈妈，你看，小火车要开了！它的奇幻旅程就要开始了。”
“哦。”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地板上，我的奇幻旅程也要开始了。我花了半夜的时间才终于看懂了那本堪称为世界奇书的账本，婆婆记得十分精细，而且很有科学性，就是技术含量太高了，我研究了半天才看懂。让一个艺术系的学生去搞得懂这些数字真是难为死我了。薄牧野很同情地坐在我边上，我让他看账本上的数字，他别过头：“这可是我们家的机密，别人不能看，陈妃，你得要放好，弄丢了可就麻烦了。”
我头大无比，刚才一时头脑发热接受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不知道薄牧野是危言耸听还是逗我的，总之我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我戴着眼镜，穿着以前账房先生穿的长衫，终日坐在房间里打着算盘。今天是星期六，我研究了半夜的账本，一大清早居然就醒了，刚洗漱完换好衣服，薄牧野说要带我和布丁去那个农庄玩，可以种菜，过段时间再去收成，听起来很有意思。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一副眼睛，今天早上我的头脑格外灵光，我一下子就猜到这个女人一定是这个家里管账的。“我叫胡枫，是负责家里各种开支的，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对账，合作愉快。”
她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急忙伸出手去跟她握。“你好，我叫陈妃。”
寒暄完我准备下楼吃饭，她一直跟着我。“有事吗？”
“今天是发钱的日子，我们家都是预发本月的工资。”
“哦。”
看来去农庄玩得等一等了。吃过饭，我跟胡枫来到财务室，一进门我就吓了一跳。我原本以为婆婆交给我的这些，不过是个放放小钱，管管小账的地方，但是看这个房间里的架势，和银行的金库感觉差不多。当然，银行的金库我没进去过，只是在电视上看到，有个盗窃团伙挖地道挖到了银行的金库下面，金库里的正中央有个大桌子，上面放满了金砖。不过，这里没有金砖，没那么夸张，但是保险柜却有大大小小快十来个。“怎么这么多保险柜？”
我问胡枫。“家里的钱都在这里。”
胡枫一开口我吓了一跳：“家里的基本开支走这个保险柜。”
她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给家里干活的人发工资从这里走。”
她又指了指另外一个：“还有，薄希甜和薄希希的零用钱还有置装费之类的从这里。另外的一个保险柜是付给薄首长的一些老部下家属的抚恤金。”
她的手像机关枪，这里扫射一下，那里扫射一下，我看的眼花缭乱。我搞不懂为什么要分这么多保险柜，光是密码我都记不住。我现在想逃跑，不知道可来得及。“先发工资，我点钱，你来监察。”
她打开一个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十来叠人民币，然后坐在桌边点钱，手速非常快。我站在一边不敢吭气，等她数完了再放到工资袋里的时候，我弱弱地问她：“为什么不准备一台点钞机？”
“机器始终比不上人脑和人手。”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这么多钱和工资袋，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没有出纳么？”
她抬眼瞟了我一眼：“干脆让他们自己从保险柜里拿算了，更省事。”
她怼了我一句，我无言以对，是我太笨，钱这个东西，当然涉及的人越少越好，这个胡枫一定是婆婆很信任的人，那我呢，我也有幸管钱，我是不是她很信任的人？我只觉得我身上的胆子特别重。“你别分神，如果不想你自己重数一遍，就在边上看好了。”
我眼睛都不敢眨，她的速度超快，有的工资袋里钱多，有的钱少，还有工资条，她数完钱把工资条一绕绑在钱上。前几个我根本没看过来，后面看着看着我看出了名堂，我先看工资条上的金额，然后再看她数了多少钱，对上了就没错了。十几分钟后，她装完了袋，放在一个大袋子里：“你在上面盖个章。”
她递给我一枚印章，上面竟然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给我刻了章：“一会我让人出去发。”
接下来她拿出一个小本子看薄希甜和薄希希的零用钱，我等着她从保险柜里拿钱，她看了一会告诉我：“她们这个月没有钱。”
“哦。”
我想起来了，她们跟我们去日本玩了五天，零用钱被扣光了：“不过，不是有置装费和学校的餐费吗？”
“这个月，学校开学吗？”
她似笑非笑地问我。对，放假了，我给忘掉了。“那置装费呢？”
“她们这个月去日本买了这么多衣服，半年之内不发置装费。”
她把手里的小本子递给我：“从下个月起，她们应该发多少，有些不应该发的，由你来决定了，上面还有很多规定，是扣减项，没有达标的零用钱是要扣掉的。”
这可是一个旷世难题，婆婆给我的差事根本就是得罪人的。最后，她从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一大堆单据，精明干练的她也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我翻了翻那些单据，有医院的医药费，有住院费，甚至还有超市里小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这是最难搞的。”
她说：“薄首长很照顾跟过他的老部下，有些退伍了，生活过得很不好，有的走得早，只有家属带着孩子生活，所以他负责了这些人的生活费，每个月初这些人都会来薄家领钱。他们不但有基本的生活费，每个月还可以报一些医疗费用。”
“可是这些超市单据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不自觉，什么都拿来报销。当初薄夫人答应他们可以适当报一些日用必须品之类的，比如每年换季的被褥床单，孩子的棉袄冬衣都可以，可是后来他们什么都拿来报。薄夫人跟薄首长提过，但是薄首长总是说，这一点点小钱难道比他们老公或者父亲的命还重要吗？后来几乎是来者不拒了。”
胡枫声音里透着些无奈。我看着她算着账，这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算了算，薄首长的老部下大概有二十多人，但是家属却不止二十多，有的儿子女儿都成家了，最多的一个部下有四个家庭，但是每月还是来领钱，风雨无阻。我粗粗算了下，光这个月的，因为是春节，单据特别多。还有的超市小票上都写着火腿，奶酪等等高级食品，完全超出了生活必需品的要求，这个月光老部下的支出就高达四十万，真是令人咋舌的数字。我也许明白了一点，为什么薄家对自己人特别苛刻，连春节的餐桌上吃的都很简单，这几天都是四菜一汤，菜的分量够，味道好，但是不算精致。这几天薄牧野也告诉我，别看在薄家帮忙的人很多，但都是在薄首长身边做过事的，退伍了没处可去，或者家里条件很不好，薄首长都留在身边。我发了一会呆，自言自语着：“没想到薄首长看上去这样严肃的人，这么宅心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