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等莫小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时分了。她挣着眼看着四周洁白的墙壁,望着泛着白光的天花板,似乎有点迷糊的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门被推开,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仍冒着热气的袋。看着床上的女子,轻声地笑了笑,“小冉,你醒了。饿了没有。”

说着放袋子放在床头的床上,摆好枕头让女子坐起,靠在了床头。女子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疲惫的男子,“黎聪,你没回去么。”

男子打开袋子,端出热腾腾的汤,浓郁的香味瞬间溢到了鼻尖。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是她喜欢的果蔬汤,放了橙红的胡萝卜,青绿的菠菜,脆嫩的西兰花,棕色的香菇。男子看着她这般动作,呵呵的笑了起来,用白净的调羹勺起,吹了两下,送到女子唇边,“来,尝尝,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呢。”

她喝了一口,看着眼前微笑着露出洁白牙齿的男子,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似,回到了从前。从前冬日周末的早上,她赖床不起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买来可口的果蔬汤,脸上挂着宠溺的笑,轻轻的吹凉,一口一口的喂着。眼眶一红,不由呢喃出声,“黎聪……”男子忙放下调羹,揉了揉她的长发,“傻丫头,哭什么。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一碗汤就能把你感动成这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感动的。呵呵。乖哈,不哭。”

女子被他这么一调弄,也扯出了一抹笑,“去。”

说着接过男子手里的碗,“我自己喝。”

黎聪看着小口小口喝着汤的女子,她连喝汤的动作都一点没变,还是这般的慢吞吞的,细嚼慢咽。记得他以前总是调侃她,说,小冉,有没有人说过,你喝汤的样子像极了古代温婉的大家小姐。每每这个时候,女子总是面上一红,然后一边喝汤,一边猛翻白眼,恨恨地道,我当这是赞美,哼哼。动作极是不雅,可在他的眼中,却是无法形容的可爱,他简直爱极了她那般的模样。看着她垂下的长发,他轻轻伸手帮她拢至耳后,看着她有点泛红的小脸,心中盘缠起一抹温暖。她还是这般的容易脸红。看着这一抹艳丽的色彩,她不禁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个初吻。那是一个冬日里飘舞着雪花的夜晚。他们一起逃了晚自习去看电影。等他们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雪下的愈加的大了,密密麻麻的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夜空里飞舞飘荡,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对方的脸庞。他拉起女子戴着手套的手,慢慢的向回走,女子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小手时不时地在他的手心里窜动。在寂静的夜里,触觉神经总是特别的敏感,他只觉得那时而窜动着的小手犹如一只猫爪,一下下地抓在了他的心里。脑海里不停盘旋着电影里男女主角拥抱热吻的画面,任他怎般驱赶,都挥之不去。他放开女子的小手,长臂环在了女子的腰间,却依旧在慢吞吞地移动着脚步。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用手拉下遮住了半张脸的围巾,冲他笑了一笑。他看着眼前女子在夜空下更加迷离梦幻的脸庞,只觉压抑已久的渴望犹如盘一只脱困的野兽,流窜而去。环在女子腰间的手臂一紧,停住了脚步,把她搂进了怀里。细细地看着她的小脸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泛红,他似乎还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扑在了他的面上。两个人之间就一瞬间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动,就这般,看着彼此在眼前放在的眉眼。他只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眼前的女子的。他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渴望,慢慢的低头向女子的红唇靠近,直到贴上那两片微温的唇瓣。女子的脸,已红成一片,呼吸也有一点的急促,睫毛颤抖着,却没有挣开。他满足地勾起了唇角,这个女子,竟然害羞得不敢挣开眼来看一看他。他珍宝一般的轻轻地把女子的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呢语着,小冉,小冉,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喝完了汤的女子见男子一直盯着自己发呆,面上一红,推了推他,“黎聪,你在想什么。”

男子愣了一秒,极快的反应过来,看到女子唇边沾染上的汤渍,拿起纸巾轻轻地为她擦去,“没什么,怎么样,汤的味道还可以吧。”

她点了点头,“嗯。”

迟疑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谢谢你,黎聪。”

男子拿着纸巾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心好似被刺了一针一般,这个女子,在对他说谢谢么。谢谢,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可是这一声谢谢,却隔远了距离。这个女子,对极亲近的人,从不说谢谢的。记得她以前对自己这样说过,如果你觉得我礼貌,优秀,有修养,你好,我们是泛泛之交;如果你觉得我可爱又幽默,搞笑又谦让,嗨,我们是熟人;如果你觉得我霸道专横,脾气又坏又骄傲,恭喜你,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觉得看着我时根本拿我没办法,那么请欢呼吧,我爱你。当时听她这么说,他只觉好笑,这是什么歪理。只是后来他才慢慢知道,在她的心里,因为爱,才会那般放肆,因为爱,才不会伪装,不会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因为爱,才会把自己所有的优缺点暴露在你的面前,让你知道最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可现在,她在对他说谢谢。“小冉……”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到了唇边,只能呢喃着她的名字。女子伸出手捂在了他的唇瓣,摇了摇头,“黎聪,什么都不要说,好么。”

女子红着眼眶,看着他,看着他面上浮出的痛,“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黎聪,你明白么。”

男子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去公司。”

男子收拾汤碗,“那我先去办出院手续。你在这里等我。”

莫小冉站在宿舍的楼顶,阴冷的风吹乱了长发,吹得她削瘦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微抬起头,任细细的雨点落在脸上,好似丝毫不觉得凉。天色暗沉,没有光。她就这般静静的站着,不哭,不笑。这个时候,那个男子,应该已经下了班回到家了吧。这个时候,那个男子,恐怕已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莫小冉的女子,深深地爱着他吧。曾经说过的,要一直爱,一直好,一直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曾经说过的,趁青春灿烂,貌美如花,轰轰烈烈的爱的,他是否,都已忘了。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早已经被种下了爱的苦果,原来这里,早已在酝酿着新的生命。想着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天,想着他每次都是喘息着去摸索套套,想着他让她吃下紧急药丸的画面,他那般的谨慎小心,就是怕在她的肚子里留下他的种吧。他,有真心的爱过她么,哪怕只有一天。这一场梦一般的相遇倾情,是否,丢了心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是否,这一场苍白的繁华,从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想哭的,却欲哭无泪。她不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还是自己该为这一场速食爱情付出惨痛的代价。若是这般,这惩处也太沉重,重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压挎了她还未来得及重建的心墙。她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是否,还有勇气坚持下去,这个孩子,是去是留。那个男子若是知道,他们之间又是一种怎样的不堪。自古多情空余恨,痴情总被无情伤。她的命运,是否自此,又是另一番的血泪模糊。她转身下楼,走出公司,走在无人的街头。路灯昏黄的灯光被雨帘分隔得有些迷离,可以清晰地看到似连非连的雨,犹如她的心,犹如对他的情,似连非连,要断未断。这么久以来,一直安慰自己,一段不被接受的爱情,需要的不是伤心,而是时间,一段可以用来遗忘的时间。一颗被深深伤了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明白,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吐露与那个男子的这一段纠缠。她依旧每天上班,偶尔唱歌,虽然也借酒消愁,但那只是一种方式,一种麻醉自己,发泄自己,让自己尽快走出来的方式。可是为什么,就在她以为,她可以将之封存的时候,上天与她又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孩子。孩子。一个如果要生下来,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孩子。看多了有关私生子女的电视剧,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情节,也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打了的,来到她经常来玩的酒吧。叫了一打啤酒,一头窝进了舞台右边的角落。她勾了勾唇角,这个女人,一向有魅惑男人的资本。仰头灌了一杯酒,这一猛饮,让她一瞬间没有禁受得那沁凉,身子抖了一抖。临近年关,这个时候的气温,已不再温暖。想到这里,又是一愣,马上,就要过年了。公司就快放假,而她,也即将要,回家,那个,生她养她的家。那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可是,可是,她该如何回去面对他们。爸妈如果知道,她怀了孩子,该会如何,疼她爱她的哥哥如果知道,她怀了孩子,该会如何,而且,还是一个跟她不会有结果的男人的孩子。她即将怎般的伤透父母的心。她看着舞池里年青的男女,暧昧地搂在一起,跳着煽情的舞姿,看着看着,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带着讽刺,还着心酸。这些年轻的男女之中,是否,也有人,跟她有着同样的经历。这些暧昧的男子之间,是否也曾有人,也因怀了不该有的孩子而苦苦伤悲。这个黑暗繁华的城市里,是否,每一天,都有各类女子被情人狠心的抛弃。这个阴沉淡漠的城市里,是否,每一天,都有未成形的孩子被狠心的打落出母体。犹记得,不久前,她去医院看自己再无法忍受的咽炎,在医院的楼梯口看到的那个婴孩。周围站着的人,不停的指指点点,仔细听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弃婴。她伸过头,看着那个粉粉嫩嫩的女婴被红色的小毯包裹得严严紧紧,放在一个粉色的推车里,乖乖地睡着,时不时地还会伸出小舌头舔一舔嘴唇,那般让人我心犹怜。那一瞬间,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起来。这般可爱的孩子,这般招人喜欢的孩子,她有点想不明白,做父母的怎会如此狠心,竟舍得遗弃,不是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么,那个做娘的,怎么就这般地绝情。既然不要,为何又要生她下来,既然不要,为何不在刚怀上的时候,就打掉它。既然生下了,为何又不要,让她一出生,就成了弃婴。难道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命运将因她的一念之差而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难道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或许永远不会有人,将之如亲儿一般对待,也或许,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现在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知道,她是否可以体会到其中的一缕苦痛和无奈。是否因怀着的时候,不忍心落胎,生了下来,又无法养育,才选择了遗弃。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若是这般,犹不如不生,何必让自己,也让孩子苦苦煎熬于世间。她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她的心,乱如麻。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她真的不知道,她该如何决择。吕梦茹刚从舞台上下来,那个点歌的服务小姐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角落里不停地饮酒的女子。吕梦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向服务小姐点了点头,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就向角落的女子走去。她轻轻地坐在了女子的身边,没有说话,拿起酒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却只是抓在了手里,紧紧地盯着女子。莫小冉看着好友的寻问的眼神,勾了勾唇角,举了举杯,“我陪你再喝一杯。”

说着就举杯去饮,却被吕梦茹一手握住了手腕。“小冉,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天这么冷,这么冰的酒这般喝下去,哪里能受得了。”

语气里带着责怪,带着心疼,“小冉,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不是么。”

莫小冉顺着好友的力道放下了酒杯,看着好友满脸的心疼,一行清泪滑落脸庞,却没有出声。吕梦茹抬臀坐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小冉,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也知道,这段来去如梦一般的爱情,再一次地深深地伤害了你。小冉,你一直不肯说,我也不忍心问,可以,小冉,你到现在,都还般,苦苦折磨自己,又是何必。”

“那个男人,说不定,早已不记得你了,你明白么,你再自我折磨,再伤心欲绝,他都看不到,也不会心疼,你还不明白么,还不明白么。”

莫小冉听着好友的话,愣愣地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轻轻的喊了一声“梦茹……”“梦茹,我……,不是我不想忘,不是我不想放下,梦茹,我……”她轻轻的呢喃着,如泣如诉,好半天,再没说出话来,只任由大滴的眼泪滑落,她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吕梦茹看着好友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水光,酒吧暗沉的彩色灯光打在面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再无法遮掩的痛苦,心中一颤,自相识一年多以来,这个女子,何时,在她面前,流露出这般的表情。“小冉,你别这样,看着你这样,我的心,真的很疼。”

“小冉,不要再恨,不要再怨,我知道你爱他,我知道你难以放下,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曾心爱过的男人。但是小冉,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想要等待他的回头,是一场必输的赌。”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的心里也很清楚。他既然能够这般对你,小冉,你还能期待什么。”

女子闻言别过脸,抬起手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目光绕过酒吧里的灯红酒绿。这里,真的是一个,很适合放纵的地方。“梦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在再回头,可我还在执迷。明明知道,他的心里,不会再有我,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似在我心里生了根一般,我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拔尽,那根须的生命力极是旺盛,暖风一吹,又会发出芽儿来。”

“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我爱他,他不爱我,就这么简单而已。”

“我也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着会见到他,只为再见的已不是他,心中的他,再不会出现,即便再现,怕也只是沧桑的岁月和流年。”

吕梦茹听着女子声线里暗隐的伤,她轻轻的靠近,把她搂在怀里,“小冉,你能想开,那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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