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见着唐大勇好像还是心事重重似的,就攀着他在操场里转起圈来谈心,好让这个大哥放心。没办法,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对于感情还是忠贞的,相信一生一世到老的。就拿陆离前世的见闻来说,在那个离婚比结婚都快的时代,五六十年代生的人,大多数人却仍监守着最后的防线。不管对方是好是差、是美是丑,都还是决定要和对方过完一生。而反观他们这一代的人,则认为两个人有事就应该交流,交流不了,就好聚好散。再看九零后、零零后,结婚就像过家家一般,今天结、明天离、后天再结、大后天再离,好像是刷卡一样。这也是陆离重生后感觉到另一个代沟,那就是时代不同,观念不同,对于男女关系的认知也不同。他昨天晚上想了想,并不认为能凭自己一已之力,便能让周围的人与他有一样的观念,接受他现在这种对待女人的放法。“唐大哥,你昨天说的对,女人太多不是好事,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才行,逃避也不是办法。”
唐大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得很是欣慰,“我昨天晚上还想着该要怎么再给你说说这事呢,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你放心吧,这次我回去,一定把这事处理好的。哦,对了,上次我让唐叔问的事,他给你回音没有?”
陆离并没有忘记给陆国庆许下诺言,来的第一天便托唐大勇的二叔问了平反的事。唐大勇突然想起来了,“哦,二叔他早给回音了,就是最近一直太忙,我把这事给忘了。我二叔说,其实你爷爷已经在平反名单里了,只是人数太多,还没有下达到县里。他说了,这种事情不能太急,要不然只会事得其反,反而耽搁一些事情。你这次回去就给陆叔叔说,估计在年前应该能下达文件,然后应该会上广播平反,恢复你们家的名誉。”
“好,那这两天学校里的事,就有劳你和老朱了。”
这次回家,陆离只给了自己两天时间,加上来回坐车,其实能在家呆的时间也就十几个小时。先是去市场上买了一些新式的布匹,又给陆国庆买了两瓶酒,然后再给陆强和两个小的买了学习用品,便坐车往家里赶。这一走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田里的谷子已经开始泛黄,长长的稻穗迎着阳光,变得黄澄澄的,看起来十分的舒服。陆离骑着新买的自行车,走在不宽的田埂上,立时迎来一阵亲切的招呼声,陆离一一热情回复着。“哟,这不是陆离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就今天。”
…“哟,陆离,越来越有出息了,竟然买了新自行车,啥时候也让二爸坐一坐呀。”
“二爸,不用啥时候了,就今天吧,上来,我载你回去。”
“呵呵,说着耍的呢,我这一身泥,把车弄脏了可不好。”
…“陆哥,最近在做什么呢,好久没见了。”
“在市里瞎胡闹呢,宝娃子,你呢,最近席子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吧,这马上农忙了,没有多少打了,哥你幸好跑得快,要不然这车是没有了。”
…一路往前,陆离最除了遇到宝娃子等几个之前一起收席子的人之外,最后还遇见了吴德仁。一个月没见,他好像苍老了许多,原来根根直立的胡子,已经变得有些萎靡,胡乱地盘在下巴下面。几颗早上没有洗干净的稀饭,像是蜘蛛网里的虫子一样,钻在其中,显得十分的邋遢。他抬头见着陆离骑着车来,赶紧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田埂走了,吴培孝跟在后面,好像吓着了似的,把头一缩,加快脚步冲到了吴德仁前面。陆离知道二人不想跟他见面,正好他也不想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去嘲弄这些人。因为这在他看来,是小人得志的表现。像是没有看见一般,陆离骑着车迅速走了过去,可没骑多远,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口水声。陆离回头一看,吴培孝涨红着脸,正朝这边看,见着陆离回头,又朝着田里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死秧鸡子,看老子一叭口水淹死你。”
说完,赶紧去追走在前面的吴德仁,他仍是低着头,像是背负着一个磨盘似的在往前走。陆离知道,这家人的脊梁已经被压垮了,吴培孝这一叭口水,也许代表着他家最后倔强。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事实上,这才一个月,这河便变了东西。吴德仁是见人抬不起头,陆国庆却是头抬得比谁都高,一面种着田,一面不时朝四周望着。远远地见着陆离骑着车来,赶紧喊道:“老婆子,快,别干了,大娃子回来了,大娃子回来了。”
王召秀还是那么的认真,一直低着头放着田里的积水,一听这话,锤着背站了起来。迎着阳光,见着陆离笑嘻嘻走来,赶紧扔掉手中的锄头,超过慢腾腾走路的陆国庆,几下跑了过来。“儿呀,回来咱都不说一声呢,我也好让陆强去买点肉和菜回来,看你瘦的,都快成麻杆了。”
陆离拍了拍后面的车座,“妈,我就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呢,菜、肉、酒,我都买了。”
王召秀赶紧去拿了,提在手中,又朝陆国荣喊,“死老头子,平时想儿子想得不行,今天回来了,也不晓得走快点!看你那赶鸭子的样,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拿东西,推车子。”
陆国荣其实也想跑快一点,可当老子的,总得有当老子的尊严,总不能跑着去迎接儿子。听了这话,这才加快了脚步,嘿嘿地笑着走了过来,就要去推陆离手中的自行车。陆离知道这东西要是不会骑,根本不好推,就让他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