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在等朱梓妆入睡之后，凌烨君还是假借上厕所的理由，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路小雪能有什么朋友？别说一直在家足不出户，就算交了所谓的朋友，就她那不设防的样子，吃的亏还少吗？不过想到她几次让乔臻载了跟头，其实他倒没有多么担心，更多的……好像是一种叫做恼怒的情绪。“少夫人？她上午出门了，说是去医院探望朱小姐。”

上午出门，还来医院？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凌烨君脸沉下来，对于路小雪这种出口成谎的人，他自问耐心不是很多，直接反拨了路小雪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你在哪。”

他冷声问。“啊，清浅的小叔啊，她去洗澡了，您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对方先喊了一声小叔，凌烨君被路小雪喊喊没事，对方说了，这是亲昵，他也没当回事，但被这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那给人的感觉真是踩着屎一样。他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说她在洗澡？”

“嗯。”

“她不在家？”

“咦，清浅没跟您说吗？”

林霄显然有点诧异，如果没说，她刚刚给这人打的什么电话？“她和她老公闹了点小矛盾，我是她……朋友，所以她今晚睡我这。”

凌烨君危险的眯气眼，声音不自觉冷的能让人打一哆嗦，“闹矛盾，我怎么不知道。”

林霄仿佛没察觉那边的低气压，兀自笑出来，“小叔您别开玩笑了，您又不和他们住一起，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闹矛盾。清浅心情不是很好，但这会儿已经没关系了，您放心，明天我会毫发无损的将她送回去。”

“小伙子挺关心清浅的啊，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我在市中心医院工作，叫林霄。双木林，雨肖霄。”

林霄应答后，又觉得自己太积极了点，解释了句，“叔，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朋友。”

凌烨君冷着脸挂掉电话，心想谁是你叔，如今的年轻人真的不要脸。随即给属下打电话，“给我查一个叫做林霄的男人，市中心医院工作，住址电话发我手机。”

看他不去把那胡闹的女人给亲手揪回来！凌烨君挂了电话就回病房，朱梓妆很浅眠，察觉他在身边坐下，睁开眼看他。凌烨君帮她掖好被角，“吵醒你了。”

朱梓妆摇摇头，看出凌烨君的情绪不太对劲，心里已经有了某个预感，但她不动声色，幽幽的叹一口气，“好多年了，好像除了昨晚，一直都没睡过安稳觉。”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初她出国是治疗抑郁症，但抑郁症患者看待世界，总和平常人会有些不一样。“我总是做恶梦，梦到车祸梦到师哥倒在血泊。”

朱梓妆突然流下眼泪，“师哥，关灯好吗？”

凌烨君没有依言照做，而是伸手将她的眼泪给揩去，声音低低沉沉，“都过去了，我活的很好，你也是。”

“我活的不好！”

她满是哭腔的大声打断他，而那双蓄满泪水不断下落又蓄满的眸看着凌烨君，又仿佛穿过了他，颤抖着樱唇，“我无数次希望，我死在那一场车祸，也比到国外要好一千万倍，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现在，该我受的不该我受的我全受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过脸颊，她仿佛就要崩溃，死死咬着唇呜咽，“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忍，还有什么能让我选择死亡。”

“小妆，小妆冷静点。”

凌烨君安抚的拍她的肩膀。医生说她是抑郁症复发才会吞安眠药自杀，说因为还有自杀倾向，所以得住院观察一周，然后再请心理医生来医治她的情况。所以，凌烨君将朱梓妆此时的崩溃也归为她的病复发了，心理上过不去。“师哥……”朱梓妆靠在凌烨君的胸膛，单薄的肩轻轻颤抖，“你不知道，我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以后会好起来的。”

凌烨君安慰。“你不知道，师哥你不知道……”朱梓妆的神智似乎已经不清明了，手抓着凌烨君的衣襟，用力的发白，浑身略痉挛，“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抓着我的身子……”“好脏，好痛……”凌烨君掐着她手虎口，“冷静点。”

“不要……”朱梓妆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对他的触碰感到极度恐慌，她的目光没有聚焦但眼底都是慌乱，想要抽手想要躲开他的触碰，沙哑的咆哮：“放开我，脏！放开我变态！”

如果说之前凌烨君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会儿箍住她双手，看着她眼泪涟涟，绝望又无助的样子也该明白了一切。有护士听到动静进来看情况，凌烨君跟她说：“叫医生来。”

一针镇定剂打下去，朱梓妆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等到人离开，凌烨君鬼使神差的再次掀开她的袖子看那些旧伤痕。割腕，一次又一次。他曾经在路小雪手腕上看到过，这却比她那个还要狰狞无数倍。“小妆……”朱梓妆已经陷入昏睡，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很快凌烨君的短信也来了，是那个叫做林霄的人的地址，他却在看了一眼后将手机收进口袋。明明很安静的病房内，凌烨君的耳侧却回荡着朱梓妆微微颤抖的声音，她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说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死在那一场车祸里。他那天应该听她解释，那么多年过来了，他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那样的画面而已。却没想到冲动之下酿成的错误却要让人一生去承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是朱梓妆对不起他，他能在危急关头去帮她挡危险，完全凭的是下意识。那个时候，喜欢一个人单纯到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变成了本能。可还是怪罪的，觉得不公平，觉得不平等。自己掏心掏肺，结果她却背着他……所以醒来后知道自己妈妈将人遣送到国外，他也没有异议。根本不知道，国外，将会是那个他拿性命护着的女孩的烈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