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总，晟氏的顾经理在会客厅等您。”

“嗯，我马上过去。”

凌烨君合上文件，等助理出去，他才捏了捏鼻骨，随即站起身伸个懒腰，重新调整姿态后起身离开办公室。西城有块地皮，上头批下来要建经济开发区。凌烨君找覃沅琛商量过，是个好位置，他决定在那边新建他们主公司。一旦要发展创业，光路氏那么一幢楼不够。路上善虽然助人慷慨，自己却为人低调，公司选址也没有多少在意，只是旗下培养出来的人才趋之若鹜，后来才又换了个楼。只是现在看来，涉猎不断扩大，旗下员工增多，这么懂楼也显得寒酸了。路氏原先主业就是房地产开发，而晟氏是有名的建筑公司，顾经理今天则是来谈生意的。因为事情可大可小，凌烨君决定自己出面，他身边暂时还没有多少人，大多都是路氏那边拨过来，还有几个是覃沅琛友情赞助。事业初期，大多还是亲力亲为让人放心。只是他才打算推开门，手机响了。瞧见那个多日不见的号码，他抬手示意助理先别推门，自己接了电话走远了些，远远可听见低沉的“小妆”二字。“师哥……我、我知道给你打电话不方便，但是，但是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找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边的声音满是哭腔，断断续续的。凌烨君闻言抬头，扫了眼还等着的助理，对电话那边说：“我现在在公司，还有点事。”

“05号，朱梓妆，别哭哭啼啼了。一个人来打胎？”

“呜呜……”朱梓妆突然捂着嘴哭起来。凌烨君显然也听到那番冷漠的话，沉默良久，才出声：“你在哪，我来找你。”

“知道了，在那边等着我，我来之前不要动。”

挂了电话，凌烨君将手中文件递给助理，“你负责跟顾经理交涉，只要记住，原材料价格波浮控制在五个点以内。”

见助理有点错愕，他又说：“江芳，凌氏集团相交路氏而言也许才只是个嘴边企业，但你的能力我有目共睹，现在你有个机会成为凌氏元老。”

江芳理解了他的意思。凌烨君虽然是个新手，但她好歹在职场混迹十多年，却完全看不出他新在哪里。真要说，那也许是他身上身为新人的谦逊，可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快很准，绝对的雷厉风行。“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晟氏的合作我全权交给你跟进，我能放心你吗？”

江芳伸出双手接文件，抿着唇点头，“凌总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

凌烨君深深看她一眼，也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转身离开。朱梓妆在医院，而且还是妇科医院。电话里那个冷漠又带着嘲弄的声音……应该是护士的。思及至此，凌烨君眉头一蹙，不知道朱梓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离朱梓妆被开水烫到已经过去一个月。苏涣因为宴会上失了面子，完全不敢再来凌家刷存在，苏清浅也特别贤惠的开始学做菜，据说是打算包养他的胃。凌烨君许诺她，凌氏集团成立，一定给她一个从基层开始做起的机会。车子停在妇科远医院外，这边应该是私立的不正规的医院，连那个红十字都显得格外的暗淡，对面就是居民楼，窗台上挂着不少衣物。这让凌烨君差点以为自己找错地址。可他才进医院，就看到坐在排椅上等待的朱梓妆，垂着头绞着手指，一脸的泪痕，浑身都透着无措。就好像……十几年前，她丢了家里的钥匙，而师父师母有个跆拳道友谊赛出国，他去的时候就看到她这么坐在道馆门前。小小的身影并不佝偻，却单薄的让人心不由的揪紧。“小妆。”

凌烨君大步上前。朱梓妆突然抬头，惶惶然的眼里都是惊恐，聚焦的眸中是他的人影，这才突然起身往他这边跑来，直接撞到他怀里！凌烨君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两只手悬在半空，最后听到她委屈抽噎的哭声，终于还是将她推开，低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我……我怀孕了。”

朱梓妆抽噎，话说道这里，情绪似乎已经几近崩溃，脚下一软。如果不是凌烨君扶着她，也许人能直接跌坐在地上。她说自己已经决定来打胎，但是因为看到她前一个打胎的女孩，脸色苍白扶着墙离开，她就无端的害怕，这才给凌烨君打电话。凌烨君问她孩子的父亲在哪里，朱梓妆却只哭，绝望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昏过去。朱梓妆的情绪不对，自然说出来的话不算数，凌烨君跟着她去看医生。虽然是私立医院，但人却不少，他带着人去问的时候，护士不太耐烦的说号已经过去了，不能插队，只能等其他所有人都就诊完了才能上。“小妆，我带你去其他医院，这事不能怎么草率决定，这边说不准还会出差错。”

凌烨君听这护士的声音，就是电话里的，有些不悦。朱梓妆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慌乱摇头，“不要去，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打胎，我、我还……师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脏……”“说什么傻话，你有你的生活。”

凌烨君叹口气，看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家里苏清浅撒娇惯了，他顺毛的手段也高了不少，“如果对方适合你，师哥为你开心，但看你的样子，显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朱梓妆眼泪又掉下来了，死死的咬着嘴唇，都咬出血来了，却只哭，什么都不说。凌烨君这边虽然时间如金钱，却只能陪着干等。来这边大多都是打胎的，只是有的有男人陪伴，有的是孤身一人。最后一个号看着是个极为清秀的女孩儿，眼里都是慌乱，却一手捂着小腹，兀自装作镇定。可凌烨君注意到，护士喊她号码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女孩进去的时间不短，跟之前的人比起来时间还要短一些。凌烨君注意到，她出来的时候，垂着头，微微佝偻着身子，也捂着小腹。但有不同，进去的时候她是小心的捧着肚子，出来的时候，却死死的揪着小腹前的衣物，脚下每一步都像是带了颤抖。那女孩也许是注意到凌烨君的目光，抬头看过来。看到凌烨君的时候一怔，又转到他身边泪水连连的朱梓妆，她惨白的笑一声，“不要打掉，会后悔的……”她闷哼一声，眸中光芒绝望的暗下去，喃喃重复着会后悔的离开了医院。凌烨君心情不轻松。战场上见过生死，却有点接受不了这样除去一个生命的方式。他们终于能进问诊室。医生看着四十出头，头发根有些白，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戴着眼镜，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看着倒还是靠谱。“医生……”凌烨君开口，喊了一句埋头写些什么的医生。医生应了一声，没有抬头，直到写完了才合上手里的病例才抬头，熟稔的问：“陪人来啊，胎儿多大了，药流还是手术，无痛人流？”

可他才一抬头，看到凌烨君身边的朱梓妆，立刻粗声粗气，“又是你，我说你这女人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你就算要做也去其他医院做不行吗！我都说了，小本生意，我不敢拿你的身子开玩笑，这是要砸自己招牌的！”

这一番略带着气愤的话，说的朱梓妆往后退了一小步，凌烨君也捕捉到了不少眉目。他侧头问朱梓妆，“你不止一次来了？”

朱梓妆咬着唇只顾着掉眼泪，显然也是被呵斥吓到了。医生却也将视线重新放到凌烨君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毫不掩饰的啧了一声。“你就是孩子他爸吧？我说你个大男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能做出那么畜生的事情，让姑娘一个人来打胎？她那身子骨，别说孩子打掉有没有可能再怀上，一个人流都可能让她直接在手术台上起不来！”

凌烨君心微惊，看向朱梓妆。但她怎么可能给他解释。医生继续说：“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多次滑胎，这次要打，我这边是绝对不接的。虽然我手艺好，但架不住风险高，我可不能为了几百块钱砸了自己招牌，还惹上官司。”

说着，他摆摆手，“划不来划不来，你们走吧，我这边不做你们单子。”

这边朱梓妆哭得没声了，凌烨君想了想，跟医生道了一声谢谢。毕竟不是什么黑医院，只认钱不认情况和人。但他要走，朱梓妆却不肯。她噗通朝医生跪下，泪如雨下，一脸的绝望，“求求你医生，我真的不能要这个孩子，我可以签自己承担手术风险的通知书，你让我做了这手术吧，我不要他……”凌烨君阻止她朝医生磕头的举动，拉了她一把没拉起来，干脆弯腰将人直接抱起。朝医生歉意的颔首致意，他绷着脸将朱梓妆抱着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