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衣人在书房里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块白布包裹的鳞片样的东西。他的眼睛里迅速掠过一抹光,刚想离开,却听有人的脚步靠近,于是赶紧一侧身,躲到书架后。他的身形轻捷,但还是带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气流,书房里唯一的一支蜡烛火苗跟着气流晃了起来,那人吓了一跳,生怕那蜡烛灭了,好在火苗晃了几下后又稳定了。书房不大,书架却有好几个,他躲在书架后,昏暗的光根本照不到他。不大功夫,江宇珩和师爷一前一后地进来。“方才出去得紧了些,竟然忘了灭烛,今日里真是要被管家逼疯了。”
江宇珩看了看桌子上烧得快到烛台的蜡烛,摇了摇头,笑了笑,师爷听了急忙过去,换了一根新的。“大人,老虎山那件事……”待江宇珩坐下,师爷下警惕地左右瞥了瞥,最后还是不放心,干脆凑到江宇珩耳边,压低声音道:“老虎山那件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江宇珩学他,微微点头,然而也压低了声音,道:“嗯,我昨日也接到了消息,那块鳞片的来历,很快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大人,事关重大,这事儿要不要上报?”
师爷问。“暂时压着,等到证据确凿再报不迟。”
江宇珩说完,从衣袖里摸出一样东西,交给师爷,道:“你去,把这个送到太平村,那个人看到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
师爷接过那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好了,去吧!”
两人说完,江宇珩吹灭了蜡烛,二人便又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师爷在后面,出来的时候随手关了门。两人离开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个黑衣人才从书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他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发现!他竖起耳朵,听听左右无人,便轻轻推开窗户,一个翻身,鹞子一样掠了出去。书房附近比较安静,江宇珩平时也不喜欢安排人守着,所以一路走来,他畅通无阻,就在他三五下翻出衙门院墙的时候,躲在一棵大树上的一双眼睛忽然眯了眯。眼见那黑衣人走远,那人二话不说,纵身跳上房顶,一路跟了过去。他的轻攻极好,在暗夜里行动,就像是一只蝙蝠一样。那个黑衣人根本没有发现后面还有一条尾巴,出了县城,便直奔金陵城而去。就在祁玉去跟踪那个黑衣人的时候,江宇珩在卧房里退下长袍,脱了靴子,准备睡觉了。媒婆们还在客厅里吵吵嚷嚷,老管家疲于应付,应付着应付,竟然跟那些婆子唠起嗑来,天南海北的,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花生瓜子壳吐了一地。江宇珩远远看了一眼,放下窗户,又将帘子拉下,便躺在了床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可以移花接木,我也可以引蛇出洞,要不是昨天已经将收获消息的信儿传了出去,要不是今日衙门里闹哄哄的,恐怕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也不会轻易现身。引蛇出洞,老管家想的主意不错,可是这个手法实在拙劣了些,算了吧,他不是喜欢做媒人吗?就让他过过瘾好了。将被子拉好,江宇珩很快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就在他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拉着一匹马,从衙门的后门悄默默地出去,那人跨上马不久,也立即有一个人跟了过去。师爷难得骑一次马,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像听到了咔咔的响声。他不禁暗叹:老了,真是老了,连这把老骨头也像许久没有上油的门轴一样,一动就簌簌地往下掉锈。等这件事儿完了,他一定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老,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他可不愿意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了却此生。哎呀,自己怎么想起来这些?是被管家那个老头子传染了吗?马很快冲出江宁县城,上了去往太平村的官道,又飞驰了一段时间,马冲进了一片树林里。这是一片有些浓密的树林,白天进去一片昏暗,阴凉凉的,晚上进去更是一抹黑。树林里很安静,静得有些可怕,时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师爷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探入腰间。那里有一把短刀,非常的锋利,非常的柔软,他的手指灵活地移动了一下那把刀,以便让它更好地贴合自己的身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刀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要准备大战的时候,刀也必须准备好。夜很静,马背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咔嚓声,说时迟那时快,师爷在马背上突然双腿一用力,身子便弹了出去。然而,那些人显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在他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头顶忽然有一道网重重地罩了下来,那网的四角都坠了重物,四周做了抽绳,师爷还来不及反应,那抽绳已经抽紧,接着,他被大力一拉,整个人直接被摔到了马背后。那马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受了惊,撒腿就跑,眨眼间就没有了踪影。“什么人?”
师爷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浑身上下紧绷绷的,活像一只蛾子裹了个蜘蛛网。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响起了嗤嗤的声音,有人打着了火折子,点起了火把。师爷目光一扫,竟然有十几个人,那几个人个个黑衣蒙面,看身形都是高手。他不由在网兜里举起了双手,做了一个“好汉饶命”的动作。然而,那些人并不打算绕过他。“什么人?这个点儿出来的自然是打家劫舍的人,我们也不罗嗦,你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为首的一个操着官腔,却说着土匪的话,装模作样地比划了几下,也没有多少草莽之气。这些人和土匪没关系。师爷心思一转,苦着脸,手缓缓放下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一个过路的,实在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您看,这几张银票行不行?”
他的手摸入怀里,掏出几页纸。当然黑灯瞎火的,也没有几个人能借着火把上的光看清上面到底有没有银号的章。那几个人看了看他手里的几页纸,面面相觑,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