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伙计,那伙计眼神涣散得更加厉害,这会儿连吐字都不清楚了,他干脆又用目光扫了一下其他人。那个稍微年长的伙计上前道:“二老板,公公,小人顾二,是香坊里的伙计。那个,叫万三,也是香坊里的伙计,在里面躺着的那个,是我们这里的检验师,叫诸葛彦,外村来的,平时一个人住在香坊里,只和万三走得近些。因为昨日是诸葛彦的生辰,万三就从家里带了些酒过来庆贺,两个人喝完了就睡了,可是醒来的时候,万三发现诸葛彦已经身首异处了。小人也是听万三说的,绝无半句隐瞒。”
“行了行了,说清楚了。“隼不耐烦地把他哄到一边。这个人话多了些,言多必失,在这样的阉人面前,没必要事无巨细都说出来。“公公可清楚了?”
隼道。那个太监道:“是清楚了,只是可怜了这人。”
他看了一眼万三,万三坐在地上,双肘撑着膝盖,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脸上本来的泪水和灰混合在一起,活像戴了一张胡乱涂画的面具。他的表情非常呆滞,就像悲痛到了极点,魂儿都跟着散了一样。“当时他就躺在这里,我以为他昨晚太累了,没睡醒,就过去推了一下,谁知,谁知……”万三忽然又说起话来,脸色苍白,语无伦次。那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死也不会去做那件事情。“那你看见什么人进来没有?”
那个老太监追问道。万三忽的又想到了今日早晨看到的一幕,实在说不下去,嘴里鼓鼓的,似乎忍着要吐出来,隼连忙找了个人,把他拖了出去。“公公慧眼,看一眼这现场,便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隼睨了那尸体一眼,目光落在被整整齐齐切块的脖子上。砍头用的刀非常得锋利,连骨头都是整整齐齐地切开的,不像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刀。但是现场只有一把砍刀,若是有人能用砍刀把人砍成那样,除非是有神力。不过找这样的人来杀一个伙计,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他皱了皱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到底为了什么。那个幕后的人,是蛮人还是和这个老太监有关?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大声嚷嚷着:“让开,让开,知县大人来了。”
隼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亮光。这个江宇珩,可真是消息灵通得很,似乎和陆凶与阿娆相关的事情,他就从来没有错过,今日这案子还没报,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难道他也和幕后黑手有关?这个阿娆,身边还真是热闹。“江大人比金陵知府来得还快,我这还没来得及去报案,大人倒是自己先来了。”
隼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并没有那么友善。“这辛夷坞说到底还是在我江宁境内,就不用劳烦知府大人了。另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不报,不代表别人也不想让人知道。”
江宇珩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隼一眼。隼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儿果然复杂,难道除了蛮人太监,还有第三股势力?到底是谁想陷害阿娆?谁想渔翁得利?“验尸!“江宇珩没有跟他解释,一挥手,身后仵作衙役立即忙活起来。错身而过的时候,隼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一下旁边那位翘着二郎腿两只鼻孔朝天的公公,江宇珩也只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忙活了一会儿,江宇珩过来道:”尸体我先让人抬到县衙,以后有什么发现,一定及时通报。”
说完,带着人就要走,这时候,一直沉默着那位终于忍不住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拦住了江宇珩道:”这位大人眼熟的很。”
江宇珩抬头,抱拳礼貌地一笑。“不知阁下是?”
“大人不记得杂家了?杂家是灵妃身边的公公,姓祝。当年你殿试的时候,杂家就在陛下旁边,你的簪花还是杂家亲自从御花园里采来的。”
“祝公公?“江宇珩皱了一下眉头,”失敬失敬,下官许久不去京城,京城里的贵人脸早就认不全了,下官在这里给公公赔礼了。”
“无妨。“那老太监高傲地一仰头。“祝公公,在下公务在身,要先行一步了。”
“大人就不问杂家到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太监压低了声音道。“我大梁自立国以来,便有外戚宦官不得干政的传统,公公此行想必是为了灵妃娘娘的私事,既然是私事,下官也不便多问。”
江宇珩不卑不吭,不动声色地堵住了那老太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