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鸟身上,有一抹香灰。若不是他太了解阿娆了,肯定会把这香灰当脏东西。那是个记号,表示阿娆有话想跟他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即便沈沉不来找他,他也一定会去一趟灵枢院。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她被囚禁在深宫里,过着怎样的日子?竟然用这种方式传信。想着想着,陆凶的心头忽然一紧。若不是自己在城门口交出了兵权,他估计以后永远也见不到她了。璟同帝把她留在深宫,为的就是威胁他。默默地叹息了一声,陆凶问:”陶夭夭说什么?““她说:紧急,求救。就这四个字。”
陆凶的眉头一跳。“给我看看!“沈沉将陶夭夭的信交给了他,陆凶展开看了半天,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大哥,怎么办?”
沈沉问。“那个夭夭,你很了解她吗?”
“当然,没有大事她是不会求救的。”
“那,对她来说,最大的事情是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吗?”
陆凶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带笑地看着沈沉。沈沉略一沉吟,终于明白过来了。“哦,是材料!”
那个丫头,怎么说话也说不清楚?“这就对了。”
“大哥,你是怎么猜到的?你对女孩子很有经验吗?”
沈沉一兴奋就口不择言,但是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惜想改口已经晚了。陆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张纸上,你看看画的是什么?”
他将那张纸重新丢给了沈沉。沈沉这次才把注意力放在了陶夭夭那鬼斧神工的文字以外。“是一张图纸,一个很精密的机械图纸。”
“没错,你那个天才小夭妹,见了这么好的图纸,最先想到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命,她被困在深宫里,最缺的就是材料吧。”
陆凶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才想起自己的一杯茶只抿了几小口。沈沉挠了挠脑袋,旋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陶夭夭那下丫头片子情急之下忘了写全内容,求救被他理解成了救命。虚惊一场!沈沉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紧绷的神经终于轻松了下来。“大哥,你还笑,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其实,现在还没有见到她们,我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不必多虑,皇帝已经答应派人送阿娆她们出宫,想来不会食言,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应该能见到她们了。“陆凶说完,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城外的十万大军吃住,实在是他的心病。“好吧。”
沈沉应了一声,道:”大哥,那瘟疫之事可属实?“一听瘟疫,陆凶的目光又锋利起来。正月的长安滴水成冰,他的十万兄弟一路奔波劳累,现在却因为莫须有的一个“瘟疫”被迫留在城外,不能入城,也不能去大营,大冷天的连个暖和的地方都没有。“有人诬陷,但是留在外面也好,省的万一进了城,到时候瘟疫爆发,反而贻人口实。”
沉默了片刻,陆凶道。那些人要是真的有意诬陷他,即使璟同帝那边不在乎,放他们进了城,那个诬陷他的人也会趁机散布瘟疫,到时候疫情成真,他们更加有口难辩了。“我明白,只是军帐残破,将士们又缺衣少粮,大哥,可有什么好办法?”
陆凶摇了摇头。他当然没有,他正愁呢。金殿之上皇帝只是封赏了他,并没有犒劳其他将士,就算他把那些赏赐都当了做军饷,短时间内也凑不齐那么多帐篷。去云南的时候那些帐篷都坏了,现在能用的没几个。“大哥,我有办法!”
沈沉却看着他,眸光一闪。“哦?”
陆凶目光一亮。“这样……”两人商量好了,再也不停留,即刻向着城外西南东北两个大营出发,出城的时候,沈沉放飞一只木鸟,那只木鸟带着他的信,直接飞往灵枢院。两个人赶到大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兄弟们刚刚在雪地里搭好帐篷,正准备生火做饭,一见陆凶过来,立即都围了上来。“大帅!”
张傲走过来,满脸愁容地道:“大帅,我们的补给已经在途中用完了,如今城中粮草未到,兄弟们只能吃这个了。”
说着,他拎起来一口锅。锅里有刚刚融化了的半盆雪水,清澈的水底只有几棵米粒。“马也没有吃的了,这冰天雪地的,连根野草都没有。”
“兄弟们坚持一下,熬过这一天,粮草很快就到了。”
陆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朝堂之上,他已经上奏璟同帝,说是大军粮草不足,璟同帝答应先从城中驻军那里调拨一部分给他们,只是大军住用的问题他说也只能着户部尽力去办,只盼着瘟疫早些过去,好让这些当兵的从临时的行营搬到虎贲大营。虎贲大营驻扎在长安城城东,主要职责是保卫皇城,由虎贲将军薛润带领,那里的条件比这里要好一些。“只是这又饥又冷,恐怕兄弟们受不了。”
“这个张将军不用担心。”
沈沉道,“我已经让灵机院给兄弟们送来御寒之物,应该过不了半个时辰吧。”
御寒之物?灵机院?这事情不应该是户部管吗?张傲纳闷地看了看沈沉。“等会儿张将军见了就知道了。”
沈沉故意卖了个关子。宣和宫的炉火很旺,暖和得如同春日一般,璟同帝拿着笔,就着炉火批改奏折。折子是云南送来的,署名是朱鹮。他的笔忽地顿住,抬起头,皱着眉头凝视着炉火。朱鹮竟然带着程大直接把夜国给灭了,还扶植了一个傀儡做国主,胆子真是够大的。璟同帝咬了咬牙,眼睛微微眯起。忽然,他拿起奏折,凑近了火苗。火舌舔着纸张,不大功夫便烧到了奏折上的字。“天下动荡,汝何以安好?“这几个字显然不是人臣写给其君的语气。璟同帝看着那几个字被火舌吞噬,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是呀,他是没有资格安好了,这么多年,他拼命隐藏的秘密,恐怕是再也隐藏不住了。抬手拧了拧眉头,他将手里的笔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