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刺客纵身跃起,凌空扑向江炫堂,江炫堂已然受伤,行动不便,强打精神举剑相迎,眼看难以避过这一剑,陈玄丘大笑一声,就把江姑娘抛了出去。江姑娘裹在一团凝胶似的物体当中,不怕刀砍斧劈,此时正可用来当肉盾。可是好死不死,鱼不惑陷入深度睡眠,意念之力消失,此时继那鱼泡泡消失,这团凝胶也突然凭空消失了。如此一来,就变成陈玄丘一把抓住江晏茹姑娘,把她扔向了刺客的剑锋。江炫堂惊呼:“不要!”
江姑娘在空中尖叫了一声。那刺客倒是大喜,江炫堂和江晏茹都是他们必杀的目标,现在对方自已把人递上了剑锋,哪里还会怠慢,剑锋一绕,就向江姑娘刺来。陈玄丘刚把江姑娘扔出去,异变就已发生,陈玄丘反应实在是快,连惊怔一下的反应都没有,伸手一抓,向怀里一带。那刺客一剑刺去,陡然眼前一空,花容失色的江姑娘又倒飞回去了,被陈玄丘一把带入怀中。江姑娘俏脸飞红,陈玄丘一脚踢向西方那刺客的背心,口中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陈玄丘生怕江姑娘这种大家闺秀想不开,所以急急解释。孰料,倒是他多虑了,并不是沾了古代二字,就礼教之重,尤胜命、天的。如今这个时代,礼教之防,较之现代,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人家江姑娘倒没有那么愚腐,反倒是听他一本正经地说教避嫌,反而觉得好笑。陈玄丘在那“末”的背心一点,那人本来向江炫堂刺出了必杀的一剑,被陈玄丘一脚点中背心,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去,人还是向前冲,但剑却已失去了灵动,被江炫堂挣扎着刺来的一剑荡开了他的剑锋。然后他的身体就迎着人家的剑尖,主动撞了上去。“生旦净末丑”,“末”先“殁”了。……娜扎和小无名战斗经验不足,俱被先前的刺客们引开了。此时娜扎脚踏风火轮,追蹑着一个风一般飞掠的刺客,稳稳地蹑在后边,不曾稍远,也不曾稍近。这刺客都快疯了,他一向以轻功见长,绰号“云中雁”,可身后这个踩着一对风火轮子的小丫头,居然比他还快,比他身法还要灵活。“我杀!”
云中雁纵身向前一跃,身在半空,突地翩然一转,如同燕子剪水,倏然反刺追来的娜扎。人在空中,纵然是会踏云术,通常也很难在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短的拐绕角度下反转攻击的,这是云中雁的绝技,堪称一记空中回马枪。但是,云中雁眼前一道紫芒一闪,已被一枪洞穿咽喉,随即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一具尸体从空中落下,他的肉身和灵魂在这一刹那,已尽数被抹杀了生机。城中,一个名叫林崎的武士亲眼目睹了这空中一战。他是一个因为在中原混不下去,正打算东渡扶桑讨生活的落魄武士,他亲眼见证了空中这一幕。娜扎脚下的风火轮只微微错动了一下,多一分他自已的枪就不能适时以最快的速度、最犀利的角度刺入对手的咽喉。若少一分,则又不能避得过对方的剑,就算她一枪刺中对方,也将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但是就是那么恰到好处的一闪,既避过了对方全力的一击,又防止了对方抽剑再刺,而自已的攻击速度又几乎未受任何影响,攻击角度变得更加刁钻,一击致命。林崎霍然开朗,他站在院子里,空中尸体已落下,娜扎已遁走,可他仍旧仰望着月空,反复回味着方才那妙到毫巅的一战。许久,林崎霍然开朗,突地拔刀,向前一个劈刺,同时脚步微微一错,避开了假想中迎面刺来的一刀,仰天大笑起来。林崎再未停留,连夜收拾行李,望东而去。一年后,扶桑岛出现了一个神秘高手,出手只有一刀,开战便是终结,一刀便决生死,成为一个刀术流派的开山祖师,他传下的刀法,号为“拔刀术”。……无名蹑着一个刺客,已经远离了济州城。无名功夫远不及娜扎,但是这一晚,他杀的人数倍于娜扎。实在是他太容易被人忽略了。但是眼下这个杀手,他没有杀,他在一路蹑随,他想搞清楚对方的来路,如果能探查到他们更多的阴谋那就更好,他相信这些信息对他小师兄来说,才是最需要的。无名蹑着那人,追到一处山坳中。明月朗朗,山中寂寂,那人潜入逃跑,虽然并不知道后边有人追踪,还是小心地做了种种摆脱可能的追兵的行为。但是,这些手段当然甩不掉无名,无名就像他的影子,一路蹑了上来。直到进了这山坳,无名趟过一条泉水淙淙的河流时。双足入水,流水会为之变动,而就是这流水突然改变的声音,如此细微的变化,却被这刺客察觉了。他绰号“钻地鼠”,鼠是一种最警觉也最多疑的生物。“钻地鼠”并不会钻地,但是凭着这种高明的警觉本领,却一向被人捕之不得,如藏九地之下,遁法高明。此时,无名入水,水势变化,“钻地鼠”顿时警觉,霍然扭身,右手一挥,掌心一点火苗,抛出去时,已经化作一条横贯长空的火焰长龙,向无名席卷而去。无名脚下一踏,溪水忽地倒卷而起,化作一道匹练,迎向那条火龙。“轰!”
水火交融,炸成漫天焰火与水珠,其中雾气迷蒙,视线立时一片模糊,“钻地鼠”哈哈大笑,笑声未了,人已远遁。这是他的另一门绝活,“声东遁西术”。听他笑声,似往一个方向而去,而实际上,他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你若循声追踪,势必南辕北辙,再也追不上他。无名竟听出了他的笑容有异,似乎是以特殊的功法影响了自已的听觉,但是他却判断不出对方真正逃逸的方向。待雾气稍散,不至于贸然向前,为敌所趁,无名这才举步追出。虽然不清楚对方具体逃逸的方位,但是已经排除了一个方向,便多了一分赌对的把握,无名毫不犹豫,就向自已感应的方向追去。高山有瀑,瀑下有泉,泉旁一栋茅亭,左右两处水潭。天上有月,月入水潭,潭中有双月,站在亭中,举头有月,左顾有月,右盼也有月。这是济州城外一处风景名胜,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才少了许多游客,否则是会有客人夜宿山居,只为欣赏这二潭映月,三月呈祥的一幕。无名像一只灵巧的牝鹿,悄无声息地从茅亭前掠过,突又站住。茅亭中竟然有一个人,无名方才掠过,竟然忽略了。无名已经锁定了被追踪者的信息,他确信不是眼前这人,这人是谁?月光斜照入亭,那分明是一个布衫削瘦、两眼已盲的老者,他坐在亭中,腿上架着二胡,摸索着调了调弦,忽然拉出了一曲曲调极为凄苦的二胡。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无名静静地听着,确信此人身上没有武者的气息,忽而纵身,悄无声息地掠身过去,消失在山间。亭中,瞎子左言背心一片冷汗,此时才猛然涌出,沁湿了衣衫。他虽然瞎了,却能感应到有一抹正冷冷注视着他的神念。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唯恐是那个吹唢呐的人追了来,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上。直到这股神念陡然消失,左言才如释重负。但是这时,他却突然感应到,他和“生旦净末丑”之间的联系也断开了。这五个人是他仓惶离开中京,为太平洲江家效力后,利用江家的财力招揽来的诸多高手中筛选出来的五个亲信,所以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感应气息。如今这五道气息从“末”开始,先是“生丑”,接着是“净”,最后是“旦”也依次消失。无名心中顿时一片惨然,完了!这一场谋划,彻底惨败。自他瞎了以后,已经难以求得一个可以效力的东主,而今这一败,损失如此惨重,太平洲也是回去不了,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呢?左言越想越是悲惨,一首曲子更是拉得悱恻缠绵。“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