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徐蓄才忍不住骂娘，都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让吴有缺再苟活一日。难道空气不要钱就可以随便糟践吗？“为什么啊？”

“啊？”

徐蓄才想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吴有缺多活一天？多活一秒钟，他也觉得很煎熬啊！“宫里来的太监，跟吴有缺有什么可说的？”

“有什么可说的？”

徐蓄才挥舞着拳头，气的飚脏口，“曹操次奥曹操！狗太监。”

陆旭皱了皱眉，道：“口无遮拦容易惹火上身，有些话最好别说出来，宫里来的司礼外差，身份非同小可，就是我爹也要让他三分。”

“你这些话要是传到他的耳朵里，徐家顷刻之间就会毁于一旦。”

徐广田吓一大跳，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道：“兔崽子，你给我闭嘴。”

祸从口出啊！徐广田恨不得抽他个大嘴巴子，狗崽子什么话都往外说。徐美丽面若寒霜，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徐蓄才，声色严厉的教训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或有可能你是要入仕为官的，说话岂能口无遮拦？”

有时候徐美丽忍不住在想，让徐蓄才入仕是否正确。他现在是徐家二世祖，有徐美丽，徐广田给他兜着，他在外面打死那些普通人，屁事没有。可要是徐蓄才将来做官，那他所接触的人都是当官的，无论身份卑贱，哪怕鲁恕良那样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徐蓄才这德行，很难让人不担心啊！徐美丽勾人的狐狸眼流露出些许悲色，凄凄惨惨的说道：“你在外面作威作福，可曾想过这些年爹爹在那些权贵面前低声下气，像一条夹着尾巴的老狗，毫无尊严。”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伤人了，徐广田眼神躲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徐美丽是在教育徐广田，可是当着几个小辈的面这样说自己的爹，实在……让他无地自容啊！陆旭好心疼啊，好想把徐美丽揽入怀中好好温存一番，安慰她受伤的心灵。碍于当着徐广田他们的面，不好。徐蓄才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嘟囔着说道：“知道了姐，我以后会慎言的。”

接着，徐蓄才提高嗓门，话锋一转，说道：“姐，你知道的，我是无心之言，主要是让吴有缺那个杂碎给气的，我对司礼外差大人还是很敬重的。”

“后天就后天把，让他苟且一天也无妨。”

“我就是想说，我想亲自操刀宰了他，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了。”

徐蓄才愤懑道。陆旭面无表情的说道：“想杀他的人很多，还轮不到你来执刀。”

这个煞笔，他要不是徐美丽的弟弟，陆旭根本不会正眼看他。没脑子的蠢货。徐蓄才悻悻然的闭上嘴，回头扫了李江泉一眼，没办法，陆旭既然都这么说了，他怎敢悖逆陆旭，人家可是太守之子，且又是庐江都尉。李江泉心有不甘啊！心心念念想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表现一下的，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在陆寒他们面前露个脸，陆寒马上就要成为州牧了呀，这是他李江泉在陆寒，朱廷贤他们面前露脸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想到这，李江泉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毛遂自荐道：“大人，小人很擅长割肉，尤其是在人身上割肉，我保证吴有缺在我手中，一定会痛不欲生。”

为了说服陆旭，李江泉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说道：“三天，让我给吴有缺凌迟，我能让他三天不死。”

徐广田的情绪很低落，他身心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复杂的望着徐美丽。明天这个养了近二十年，一度让他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就要嫁人了。明日之后，徐美丽就不是徐家人了，而是陆家人。往后的岁月，她多半会住在陆家。身为人父，徐美丽还没搬出去住，他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家里陡然间少了个人，能不空落落嘛！这几年，他已经习惯了事事咨询徐美丽，什么事都和她商量，很多时候，徐广田拿捏不定主意，往往都是徐美丽帮他抉择。久而久之，徐广田已经对徐美丽产生了依赖。这要是嫁出去了，以后有事情找谁商量去？再一个，徐广田又忍不住惦记着他那三十万两黄金，每每想起来便是一阵肉疼啊1那可是他穷尽半生的棺材本啊！徐广田心都在滴血，望着徐美丽和陆旭二人，徐广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想啊，过去还不是一家人，不好意思开口。明天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啊！严格的说，陆旭很快也算是他徐广田的半个儿子了。他这个当爹的跟儿子提点要求，不过分吧？徐美丽说的很对，不过徐广田还是想听听陆旭的意见，毕竟不是小数目啊！万一陆旭说能拿的回来呢？万一呢？可是，想到之前徐美丽说的那些话，徐广田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吴有缺真该死啊！”

“陈亮更该死。”

死了，也不能放过他。混账！想到这，徐广田忽然抬头冲着李江泉说道：“那小子。”

“您叫我呢？”

李江泉顿时来了精神，忙躬身来到徐广田面前，谄媚道：“老爷有何吩咐，小子莫敢不遵。”

徐广田寒声道：“你去把陈康，陈亮父子的坟给我掘了，尸骨扔出去喂狗。”

说着，徐广田头也不回的喊道：“成德，去取二百两白银来。”

二百两白银赏给李江泉，作为掘坟的费用。新的管家来到徐广田身侧，小声说道：“老爷，徐成德管家已经不在了。”

徐美丽目光怔怔的看着徐广田，恍然间才注意到徐广田老了，短短几日，两鬓竟已添了不少白发。因为吴有缺，这些天徐广田担惊受怕，心力交瘁之下，白发很快爬满了两鬓。徐美丽好不心疼，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爹。”

明日嫁给陆旭之后，她便要搬出徐府，和陆旭住一块，从此她不再是徐家千金，而是陆家儿媳。将来陆寒若是擢升太守，尚不知陆旭要在何处当差，无论陆旭到哪儿，她都得跟着。也就是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或可能远离徐家，数年，甚至十几年都不能和徐广田见上一面。“哎！”

徐美丽黯然长叹，亦不知，自己所做一切是否值得。很奇怪，这个时候她的、脑海竟浮现出吴有缺的面孔。徐美丽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没有选择陆旭，而是选择了吴有缺，其实，也挺好的。吴有缺比陆旭好看太多太多了，徐美丽这些年来接触过不少俊才，那些人便是全部加一块，也不及吴有缺的一根脚指头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一辈子待在徐府，和父亲，弟弟长相厮守。不需要放弃现在安逸的环境，随陆旭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远离父亲，弟弟。乍一想，其实那样好像也挺好的，挺完美的。世人都说，人生有很多种选择，她贵我徐家千金，好像选择权更多。其实，哪有那么多选择啊！陆旭的占有欲很强烈，如果自己选择吴有缺而疏远陆旭……陆旭要是得不到自己，恐怕他是不会甘心的。这些权贵们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到那个时候别说正妻了，连妾都做不成。“爹，”徐美丽喊了一声。徐广田一脸茫然，似乎没有听到，他完全沉积在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语道：“成德走了啊！”

“成德怎么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啊？”

“怎么就走了呢？”

十几年的老伙计了啊！突然间没了，陈康也没了，甘虎也没了，徐广田猛然间发现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仿佛他这一批同龄人，还在此间苟且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人海茫茫，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好孤单啊！仿佛包围他的不是人海，而是无尽的孤独啊！徐广田瞳孔扩散，双目失神。“爹？”

连徐蓄才都察觉到徐广田的异样，也跟着喊了一声。徐美丽目光含泪，要知道，徐广田不久前可是让吴有缺气的呕血，身体每况愈下，看他现在的模样，隐隐有中风的前奏。徐美丽好不心痛。“爹你怎么了爹？”

“爹你不要吓我呀！”

徐蓄才抓着徐广田的胳膊摇晃道。徐广田终于‘醒’了，注意到大家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徐广田一脸懵圈，“怎么了？”

然后，徐广田看着陆旭，苍老的面孔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陆公子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啊！现在下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陆公子来了也不知道告诉老夫一声。”

徐美丽闻言终于止不住，她扭过头去偷偷抹泪。徐广田真的老了。“吴有缺该死！”

“该死啊！”

“夫君，你一定要狠狠折磨他，绝对不能叫他死得痛快。”

陆旭点了点头，轻拍着徐美丽后背，“我会的，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不仅如此，他父亲，妹妹，我也会用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

徐美丽点了点头，旋即冲着李江泉说道：“你照我爹说的去办，速去。”

徐广田笑容惨淡的说道：“陆公子是为明日婚事来的吧！真好，有你这样的女婿，老夫很欣慰。”

接着，徐广田又冲着徐美丽说道：“美丽啊，刚刚我想起你娘了，你说，你娘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你都要嫁人了。”

“你娘走的那年，你才多大啊！”

“才七岁吧！”

“我的宝贝女儿呀！这辈子，苦了你了。爹对不起你啊！”

以徐广田的身家，他想要女人的话，还不是随便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再娶，娶过一个，还生了个儿子。那个女人太过歹毒，想要把徐美丽，徐蓄才赶出徐府，甚至暗中给徐蓄才下药，想毒死他。徐广田一气之下，将那对母子两人打死了，之后就再也没娶过了。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也是他徐广田的亲骨肉啊！他亲手打死的。因为徐美丽，徐蓄才是她的孩子。那是个手脚粗大的女人，相貌并不出众，曾无数次陪着徐广田翻山越岭，挑着瓶瓶罐罐，从洪州跋山涉水到庐江。一个来回就是千里之遥，十几年来他们夫妻二人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直到她再也走不动了。“记得那个时候，你娘最大的念头就是买上十几亩地，种上桑树，她喜欢养蚕织布，我呢，也就想在乡下盖一座带院子的房舍，实在不想围一圈篱笆也是好的。”

徐广田浑浊的双眼闪烁着泪光，自顾自的说着。他记着呢，都记着呢！因为她是潜山的，所以徐广田才会在潜山买下一大片桑田。“现在家大业大，她却走了。”

“蓄才啊，我的蓄才呀！”

“你才四岁，你就没娘了啊！”

“我可怜的蓄才，呜呜呜！”

死老婆的那一年，既是徐广田人生中最低谷时期，也是他起步发迹的开始。因为没娘，长女如母，所以徐美丽从小就颇有担当。因为没娘，徐广田对徐蓄才过于宠溺，才养成了他今日之专横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