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月。三天前第一次出现昏迷状态，他知道自己真的时日不多了。再撑十天，女儿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看一眼，他就能瞑目。暑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还没听到女儿被录取的好消息。是北方一所重点大学，按往年的情况比较，女儿的录取分数线超过了十几分。中午吃饭的点儿，女儿给他送来鸡汤。“姑娘，你妈呢？她咋不给我送饭来？”

“爸，我妈一天到晚忙，给咱挣钱呀，我要上大学，你要治病，咱家要好多好多钱呀！”

女儿提到“钱”字，杜越的内心一阵揪痛。就是女儿考上大学，每年三四万元的费用，这个家怎么承担得起？治病已经花掉了二十几万，有十万元是背得债。家里没了一分钱积蓄。女儿送来的鸡汤，杜越喝不下去。一声长长的叹息。“姑娘，爸爸对不起你呀，爸爸没本事……”“爸，你不要说了，我们会熬过来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女儿努力笑着安慰爸爸。“爸！学校打来电话核实信息，我在第一批次录取范围内，你高兴么爸？”

杜越终于等来这句话，高兴地笑。但内心深处，愁得要死。“爸，你不要愁，有助学贷款，等我大学出来，好好上班挣钱，再把助学贷款还清……”杜越摸着女儿靠过来的脑袋，心里吃力得喘不过气来。即便有助学贷款，四年出来，也有十万元欠债啊。病房门轻轻推开，一个中年男人一脸冷峻站在杜越跟前。“请问您是杜先生？”

杜越抬起头看一眼中年男子，不认识。“先生，你也看到了，我病得很严重，欠你们的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上，我女儿刚考上大学，你们行行好，等她大学出来……”“不不，杜先生，您别误会，我不是来讨债的，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来看看您。”

杜越轻松了一大截子，手指着病床柜对他女儿说：“姑娘，快，给这位先生拿东西喝！”

姑娘绕过去到床头柜子跟前，拿了一盒牛奶给秦天喝。秦天没有拒绝，接过来，吸管扎上大口喝起来。“先生，我记性不好了，我认识您么？”

秦天心里唏嘘不已。杜先生不认识他，可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杜先生，我叫秦天，我是百盛集团的人，我找你来，说一些事情……”看到这父女俩眼睛里都有泪花闪过，秦天突然于心不忍。秦天不知道杜越病得这么重。杜越努力把身子撑起来。胸部疼痛难忍，每天的杜冷丁从一剂打到两剂。他听出来了，这位先生找他，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出来，又犹豫着不敢说的样子。“姑娘，你回去吧！这里不要你守着。”

他女儿不想回去。“爸，我照顾你呀！”

“瞎说，照顾我什么，我能下床走路，不碍事，你回去照顾你妈妈，你妈妈太辛苦了，给她做些好吃的，家务活也多干些，听话，回去吧！”

姑娘依依不舍出了病房，回头又看了一眼她爸，满眼哀伤。秦天笑着说：“杜先生，你姑娘很乖，是个好孩子啊！”

“是啊，是个好姑娘，今天学校打来电话，第一批次本科录取没问题。”

秦天也为他高兴：“好啊，女儿考上好大学，你应该很高兴啊！”

杜越的脸色立马阴惨下来，半天沉默不语。但还是开口问秦天。“秦先生，我记性不好，我不记得我还和百盛的人有什么瓜葛，请你说明白。”

秦天犹豫了，联合杜越的打算取消，他身体不行，折腾不起。还是找其他人吧。骨瘦如柴，一眼看出他没多长时日。“杜先生，你得的是什么病？”

“肺癌晚期，发展很快，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就呜呼哀哉了。”

“杜先生，对不起打搅你了，这事儿就没必要让你知道了。”

秦天心情沮丧。不知道另一个女人的家境是什么状况，豆子还没摸清楚。站起身准备离开。“等等！”

被杜先生叫住。“秦先生，你请坐。”

“你说你是百盛的人，我猜，你要说的事儿，和我老婆有关，对吧？”

秦天以为他不知道他老婆的事儿，打算放弃。将死之人，何必再给他心口添一层堵。可杜先生立马猜到是什么事儿。也好，免了秦天难张口的尴尬。“杜先生，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你老婆叫周娟对吧？”

杜越咧嘴微微一笑说：“对，就是周娟，她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这话问得秦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个…杜先生，我的本意是想和你联手的，可我没想到……”秦天苦笑一声，没再说下去。“没想到我要死了？”

秦天赶紧安慰一句：“杜先生，或许你没那么严重……”“不用安慰我，我什么状况，我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刚才是开玩笑，说明天呜呼哀哉，其实三四天内还不碍事。”

秦天看出来了，杜越在健康的时候也是性情中人。“秦先生，你有什么计划，说出来吧！你想怎样？”

秦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杜先生，你既然知道了你老婆被辱的事情，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你要死了，你也无动于衷么？但是杜先生，你老婆如果是自愿的！这事儿也就不好办了。“秦先生，麻烦你把杯子给我递一下。”

秦天转身，把病床柜子上的水杯递给杜越。接过水杯，杜越喝了一大口，把要使劲儿咳嗽的冲劲儿压下去。“秦先生，你不用犹豫，也不要有什么顾忌，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秦天微微笑一下，口气真诚：“杜先生，我要先知道，你对你老婆的事儿知道多少，你是什么态度，我才好说我的想法。”

接下来，杜越慢慢说，秦天耐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