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夫听不见？”
背对着他的枯瘦老者冷笑一声，故作不知，手上气力还在涌出，已然把鹏鸟精怪的羽翅撕扯出一个豁口。 这阴暗昏黄的场景，加上鹏鸟精怪的痛苦嘶嚎与讨饶，再配合这如火焰画幕，从外看去，整个场景简直就像是在炼狱中拷问恶鬼前世今生所犯下的错。 鹏鸟精怪急急忙忙叫道：“是王骁！王骁！是王骁这个人修与小妖的算计，配合着将他们引导到这西元洲，和小妖无关，啊……好痛！真和小妖无关啊！”
观内众人一听此言，纷纷精神一振。 邹六阳见状把手一挥，停住了画面。 徐飞真看着画幕中的老者，面露嫌恶之色，不解道：“何故不用搜魂之法？偏要如此大费周章？”
邹六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李澈说之前有过强行搜魂一人的事情，结果被那妖人上身。你等如今已确认王骁是那妖人的手下，如今怀疑这小妖，不就是想确认他有没有问题？我自然是让我这好友注意一些，一别让其自尽，二切勿强行搜魂。”
李澈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邱昆峰赞道：“邹前辈思虑周到。”
邹六阳再次挥手，画面开始流动。 “你怎么个算计？如实说来！我看你这翅膀还有一半连在身上，亦是骨头结合的地方，眼下还有愈合的可能，然你只要说一句无用的，我就将其整扇撕下，让你再也不能御遁！”
老者停手，但提了提翅膀。 鹏鸟精怪疼得倒抽冷气，却一点也不敢多喘气缓和，忙不迭叫道：“小妖也不知道啊！小妖也不知道啊！小妖是得传自上头的命令，让小妖配合王骁将连带他在内的一行四名伏罗派弟子引出东景洲那一片战场，赶往西元洲！其他小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呵……还与老夫瞎掰扯？”
枯瘦老者闻言冷笑，把手一拉，刺啦——一记肉麻声响。 “啊！”
感受着背上传来的皮肉撕扯感，再扯开些真就要连骨头也被连根拔起，这下鹏鸟精怪是一点也不敢再有所隐瞒。 “老大人！老大人住手！我说！我说！我统统和您说！一切都是我与王骁的配合，我引着他们来到西元洲，然后在望灵山附近徘徊不走，好让王骁带着同门来望灵山求援。”
“王骁手上有一枚罗盘，借以在小妖身上下咒的说辞可以查探小妖的确切位置，蒙骗其余人，之后等望灵山的人出动，我再假意逃入雀贡山脉内，让望灵山的人望而却步！一切的目的就是为王骁拖延时间！”
“但……但小妖真不知道上头让配合王骁究竟是为做什么啊！老大人！老大人！小妖真不知情啊！”
枯瘦老者犹自不信，冷笑一声，伸出鹰爪，在另一只翅膀上开始划圈逼问。 “他说的是真的！”
徐飞真冷冷道。 李澈、邱昆峰看向他，邹六阳再次停住画面。 “当日郭康就与我提起过，他在提议让王骁四人等耐一晚，次日再请见飞仙阁夏敏时，王骁取出了罗盘解释的好清楚，之后一口答应，根本没有觉得被冒犯，反倒是与他同行的那三人心有不满。”
徐飞真回忆道。 “再就是夏敏当日为了能够先一步在伏罗派四人之前找到这鹏鸟精，曾令罗海之拖缓几人出动搜查的速度，王骁也是一口答应，根本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徐飞真对邱昆峰叹道：“现在想来，此人的所作所为确实都值得考究，当初我等要是多加注意就好了，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邱昆峰摇头道：“他有心遮藏，我们在未知的前提下，怎好平白以恶度人，这哪里能够提前算计到呢？此事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师弟不须如此！”
徐飞真摇头不语。 …… 画面中，枯瘦老者依旧在折磨鹏鸟精怪，期以从其口中问出些什么重要情报。 可惜的是，这鹏鸟似乎真的并不知情王骁为何要这般做，亦不知他是怎么得知了李澈的具体动向——甚至他连李澈这一名字都不曾听闻过。 至于那背后的神秘妖人？更是一点讯息也没有透露。 枯瘦老者万分确定鹏鸟精再没有一点用处，下手极狠，根本没有给其半条活路，随手就将其双翼撕烂，一掌拍碎了他的头颅。 “哼！还有脸说把雀贡山脉当做你的故土？不管你真是不是，难道忘了老祖曾与望灵山有约在先，不得互相进犯么！我等与望灵山恪守约定至今，竟然还敢把与人族的恩怨牵扯至此！如此罪孽，一掌送你还是便宜了！”
枯瘦老者甩干手上的污渍，扭头问道：“都记录下来了么？”
画面外传来一个声音：“老大王，都记下来了。”
“嗯！务必马上递送至邹妖王处，不得延误，免得望灵山以为我等与此事也有关系，坏了我们两家的关系！”
枯瘦老者缓缓走出了画面内。 “把这里收拾下！”
画幕随着话音落下徐徐消散。 …… 邱昆峰笑道：“这位倒是有趣，竟然特意用这法子告诉我等雀贡山脉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这位也是雀贡山脉内的妖王之一？”
明望真人轻笑道：“邹道友回去可以告诉这位道友，我望灵山知道此事与雀贡山脉无关，让其放心就好。”
邹六阳嘿嘿一笑，拱手道：“那就替我这老友谢过真人了！”
一旁的徐飞真冷笑道：“老师，大师兄，何须对这等惯爱食人脑髓的精怪如此客气？听他意思可是残害了不少人类。”
邹六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正要说这件事，真人，邹某本只是请这位老友帮忙查探此事，没想到他居然传了留影飞羽过来，亲身料理此事。邹某诚算欠了他一个人情，希望真人与各位替其存在保密，我这老友并不喜暴露在外人视野中！”
徐飞真嫉恶如仇，冷笑不已，再就要开口讥讽。 邱昆峰皱眉呵斥道：“飞真！”
邹六阳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这老友方才说喜食脑髓却不是真话，咱们都是禽鸟妖类，又非是那尸僵恶鬼，怎会贪好这一口？更别提是活人脑髓。”
他讲到这里稍稍一顿。 “实是他为了从这鹏鸟精嘴里问出话来，这才说了如此难听的话，实际并无此恶好，邹某可以作证。”
徐飞真听了皱起眉头， 明望真人笑道：“我又怎会不知？这位道友虽看去枯瘦如老姜，然则精神矍铄，一身妖灵之气淳正，只怕不仅不喜食人类，更是连荤腥都已不近，早已褪去口腹欲望，焉有食人脑髓之说？”
这话看似寻常，然而邹六阳心里一震，深深看了眼高台上，说道：“天下都说宸虚派颜真人与嵋山派一白真人、商清派薛应寒可堪称玄、灵两方至强的三人，今日真人一眼就能从这画幕虚法中看出我这好友的根底，想来真人与这两位相比也是丝毫不差！”
他拱手道：“邹某替我这位好友谢过真人！”
这画幕与一些留影珠、留影壁类似，只是一副图像罢了，根本不是真人，事故谓之“虚法”。 然而明望真人却能从中一眼看出老者的根底，足可见其本事远超寻常。 邹六阳闻所未闻，是故有此一说。 一旁的邱昆峰有苦说不出，他清楚老师为何这般低调，心下涩然，自语道：‘可惜老师寿元无足，否则何致如此……’ 一旁的徐飞真见自家老师确认了此人乃是妖中良善，沉默了数息，最后高声道：“却是小子妄自揣测了，要与邹真人与这位要去前辈赔个不是！”
说完拱了拱手，躬身致歉。 邹六阳觉得这小子倒是有趣，虽然说话太冲，但却洒脱直白，没什么阴险心思，就事论事，遂摇头道：“无妨！我这老友这么说话，又无人解释，会被人嫌恶误解也是正常，没什么可说的。”
他心说道：‘这明望真人小弟子性子太过刚硬，本事又强，今日若非是我，只怕已经大打出手，以后说不得就容易为刚所折……’ 邹六阳默默下了一个评语。 李澈在心里轻叹一气，暗道：‘真是可惜了，又是毫无收获……’ 似是觉察到他的心绪波动，顶层楼台上的明望真人忽然道：“李澈，你可是觉得自己此行又白跑了一趟，一无所获？”
‘化虚真人连我心思波动都能感应到么……’李澈心里震惊，拱手道：“不瞒真人，晚辈确是这般觉得。”
明望真人轻笑一声，道：“非也！此事你只要回去如实禀报令师，一点也不要遗漏，他谅必有所省得。”
李澈好奇，问道：“真人此言何以理解？”
他再把整件事情于脑袋里过了一遍，却依旧毫无所获。 王骁身死，没有留下一点线索，硬要说来，只能表明随着神秘人手下各派不同的人出现，其所布置着实长远，恐怕各派没有一家可以幸免，谁也不敢说自己门内没有被其安插的棋子。 此行目标张澜华亦然身死，虽然再次得见那神秘人，然而结果并没有比上次好多少，甚至这一次差些要将自己擒杀，若非柔修明与邹六阳的出现，自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依旧一无所得。 至于伏罗派的人与那鹏鸟精怪，一个毫不知情，根本不清楚事情的究竟，只以为自家真是为了追剿妖物至此；至于后者，虽然参与了这件事情，但相比伏罗派几人，也并没有多知晓什么。 李澈早已给这趟出行定了个“失败、一无所获”的评语，却没想到明望真人语出突然。 明望真人道：“你回去问颜真人便清楚，无须来问某家，除非……” 他话锋一转，忽地轻笑道：“除非你现在答应某家一个条件，某便告诉你由故。”
李澈讶然，问道：“敢问真人，您的条件是？”
对方这么说，他完全可以回转山门后问自家老师就能一清二楚，奈何这会儿的他心里痒痒，非常想知道究竟，诚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明望真人看了眼邹六阳。 虽然隔着帷帐，化虚真人又非是一般人能所见，然而邹六阳还是觉察到明望真人的目光，心下犹豫了一瞬，问道：“真人不是和这小子在讲条件吧？可是与邹某在说？”
李澈一怔。 明望真人笑道：“不错！”
邹六阳看了眼李澈。 李澈没想到明望真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遂道：“如此还是算了吧，晚辈自去问家师便是。”
明望真人也不在意，笑道：“依你之言。”
然而邹六阳却道：“慢来，真人有何事？倒不妨与邹某一说，看邹某能否答应。”
李澈诧异地看了眼他，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非是为你，你莫胡乱瞎想，晚些这里事毕，老夫妖带你回雀贡山脉，你这剑法着实太差，说出去是老夫教的，老夫实在丢不起这个脸面，得要再好好练练你！’ ‘不过这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见效的事情，少说数月，还得全情投入，期间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苦恼，影响了练剑，老夫可没有精力再教你第二遍，所以有什么疑惑这里问清楚吧！省得你一直惦记。’ 李澈正要请邹六阳不必如此，后者的这一段话语就传入耳中。 要说前面他方才感激这外冷内热，却与自己有着师徒之实的前辈为自己考虑，这会儿那是真有些感动了。 对方嘴里说着不是为自己考虑，但实际上却处处是在为自己考虑，炼神真人指教剑法的机会可不寻常，更不提这一回不是受颜师嘱托，而是对方自己所提出。 李澈暗道自己将来一定不能忘此恩情。 明望真人轻笑道：“其实没有什么紧要事情，就是想问问邹道友，传闻中雀贡山脉内有妖族大圣存在，却不知此事真假？”
“还有，雀贡山脉内如今有多少妖王存在呢？如是可以，想请邹妖王与某家解惑，也算是交换情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