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就是秦修文，那汉子高声道：“秦修文小官人赏怜雪娘子花一千朵！”

乔青云咂舌道：“乖乖，秦小官人可当真舍得，这哪是赏粉头，分明是下聘礼啊。”

谭绍元笑着将门首的小厮唤来，道：“去，给怜雪娘子献一百朵。”

见众人面露不解之色，谭绍元解释道：“做些人情罢了。”

之后不少富户子弟皆有献花，只数量都控制在一二百间，最后粗算下来，怜雪共得花有三四千之多。娄永年轻哼道：“这般看来，这魁首是内定了的。”

旁边有人笑道：“这比的不就是恩客的家底？难道当真是比才艺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眼见酒将尽，饭已冷，谭绍元又命人取酒换菜，一番往来忙碌，众人桌上重新布上了各色新菜。众人又喝了一回，谭绍元提议投骰行令玩乐。这一回后，众人没有一个不喝得熏熏欲醉的，袁宁见闵仪在那里独坐，闷头饮酒，遂上前道：“闵掌谕，学生袁宁敬你一杯。”

闵仪抬眼看了一眼袁宁，并不举杯，哂道：“你非县学学生，我与你没什么好喝的。”

这会儿娄永年早喝得醉了，踉跄过来，抓着袁宁笑道：“袁二郎，你不过一个当街泼皮，也配与我们把酒言欢？”

谭绍元闻言，不悦道：“寿岁，你喝醉了。来人，扶寿岁下去。”

娄永年这会意识不清，脑中只记得两件事，一件是要挑起袁宁和闵仪的争执，一件是刚才受了袁宁侮辱，心中不甘。他推开靠近的小厮，愤恨道：“兴祖，我知你好交友，只这厮油嘴滑舌，是在那泥里打滚蛆虫的，你怎么能生将他捧到天上来？更何况，那日他哗众取宠，顶撞掌谕恩师奇山老人，谁人不知他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借此扬名罢了。”

他说话时，手里提着酒壶，整个人东倒西歪，手舞足蹈，宛如风中烛火。其它学子见娄永年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遂都不由望向今晚宴会的主人谭绍元。谭绍元还未开口，就听见闵仪道：“永年这话也是我想说的，只今晚良宵，我恐毁了你们兴致，故隐忍不言。袁宁，你不学无术，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毫无读书人的礼仪廉耻，你若还有些做人的羞耻心，就该自此老老实实回家去，将圣人之书敬奉起来，本分生活，断不得胡乱读书，再污了圣人言语。”

他说话间，站起身来，道：“夜深了，我家中还有妻儿等我，就不久留了。”

就在众人的错愕间，闵仪端着仪表，潇洒离开了。一直伺候闵仪的小娘子更是错愕，因为不久前闵仪还低声邀她今晚同席，那一双老手不知在她身上摸了多少把，只不知道这会怎么一副圣人模样就离开了……她岂不白吃了亏？那闵仪一番作态，走到楼梯口才后悔起来，心里想着刚才的小娘子，慢下了脚步，只不过到底没脸回去，只得端着脸，走出了心月楼，心里盘算着，再偷偷去其它勾栏里玩一遭。只不过他刚迈出心月楼，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跟在了身后，待他走到人少灯黑处，立时有三五个青年一把将他拖到角落里，一块破麻袋当头罩下，然后就是雨点般的拳脚打在他身上。本有些酒醉的闵仪被这一打，登时清醒了过来，两臂护住头脸，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要钱尽可取走！别打了……哎呦……别打了……”“一个臭教书的也敢惹我们袁二哥？姓闵的你听着，今晚只给你个教训，今后老实些！”

同时闵仪感觉七八只手在自己身上头脸上乱摸，他吓得只顾用手护着头装死，一动也不敢动，任人施为。过了好一会，一阵冷风吹来，闵仪才蓦然发觉，周围已经没人了。他一把将头上的破麻袋揪下来，颤巍巍爬起来，左右再看，只有黑重重墙壁，哪里还有人。闵仪只觉周身酸痛，上下摸了一遍，好在没有流血，可身上钱袋头上银簪腰间挂坠都没了。“袁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闵仪扶着墙出了巷口直奔娄县尉家而去。另一边，闵仪走后不久，谭绍元忙命人将满嘴醉话的娄永年强扶了下去。经这一闹，众人兴致缺缺，只与身旁女子低声饮酒谈笑，再无人高声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