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在路上打开了手环,随即手环便意料之中的疯狂震动起来。 沈前忽的想起好像就是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一个即便消失一个月也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站在了许多视线的中心。 而无论他愿不愿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信息的来源很驳杂,让沈前奇怪的是,宋野连续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只是等沈前回拨的时候对方又占线,他暂时也就放下了这件事情。 等到时间来到十点的时候,沈前先试着用手机登上了教育部的官网,结果网页根本刷新不出来,果然完全被卡死了。 VR馆的网速最快,但沈前连续去了几家都爆满,于是沈前又接连转道去了图书馆和学校的阅览室。 不出意外,统统爆满。 甚至还有家长带着铺盖昨晚就来提前占座的,让沈前无力吐槽。 想了想,沈前干脆决定回家,等到下午的时候过了高峰期,估摸着用手环也能查到了。 他并不急。 回到幸福小区,沈前却被草丛中突然跳出来的几个人堵住了。 “你好,沈前同学,我们是靖城联合通讯社的记者,想要采访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沈前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咔擦咔擦”照了几张相,随即主持人也把话筒怼到了他的面前。 “抱歉,不可以。”
沈前皱眉,直接挤开了那个主持人,向前走去。 然而没等他加快步伐,这边的动静好似是引发了什么,又有十几个媒体人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 “沈前你好,我们是靖城24小时的记者……” “我们是明城都市报的……” “沈前同学,我是西南资讯的特约记者,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耳边一片杂乱,沈前几乎是瞬间被各种镜头包围。 眼前近家媒体,有靖城本地的,也有两家来自明城。 沈前从这些记者的眼神之中就能判断出他们没有怀什么好心思,而且,这里没有“靖城日报”或是“靖城电视台”这样的官媒。 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毕竟,官媒是掌控在城主府之下的,而眼前这些民办传媒,柴皓天制约不了他们。 因此沈前根本不搭话,只闷头往前走去。 但这些记者却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也不管沈前同意不同意,一堆问题已经丢了过来。 “沈前同学,你们已经回到靖城超过五天,但据说这五天你却从没有在外界露过面,也没有和同学聚会,你是在逃避什么吗?”
“沈前同学,成为‘靖城之光’有什么感想,现在这个名号是否让你感觉到了压抑……” “根据小区内的知情人爆料,这三天你都没有回家,你是否已经开始放纵自己?”
“沈前同学,华南武大已经明确表态,即便你高考失利,他们仍然愿意以状元的标准接纳你入学,请问你……” “沈前同学,对于靖城论坛上的那些攻击性言论,你有没有要回应的?”
“沈前同学,还有‘知情人’爆料你前几天晚上和一个女孩在天台纵酒,请问……” “……” 从小区走到楼下短短数百米,这些记者不依不饶的问出了上百个问题,而且问题越来越离谱。 沈前连争辩都懒得,因为这些人就跟网络喷子一样,压根就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他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 如果沈前露出半点破绽,他们就会像嗅到腥气的疯狗一样扑上来,用各种自以为是的见解歪曲事实。 只是每当沈前想要加快速度的时候,那几个女主持人就会故意用身体上前来遮挡,考虑到旁边还有摄像机,沈前暂时忍了忍。 动手终归是不对的。 直到拉开了单元门,沈前才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体。 一众记者精神一振,以为沈前终于要有所回应,逐渐安静了下来。 沈前咧嘴一笑,然后冲着眼前的记者,也冲着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所谓“爆料人”的邻居大妈,缓缓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滚!”
“你……” 众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沈前会在镜头面前做出如此举动。 “你说什么?”
“沈前,这可是现场录像,请注意你的言行!”
沈前冷笑一声,异常缓慢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滚你们吗的,听清了吗?”
“滚,你,们,吗,的!”
砰! 没等众人再有所反应,心情舒畅了不少的沈前已经摔门而去。 …… 回到家,听着底下隐隐传来的喧哗,沈前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父母,略微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笑着走进了客厅。 “爸,妈,怎么今天没出去?”
沈前打了个招呼。 “臭小子,今天好歹是你的大日子,我和你妈再漠不关心的话,那还成什么样子?”
沈良笑着骂了一句。 沈前嘿嘿一笑,随即看到王筱娟眉目间隐有怒气残留,刚刚也没搭理自己,不禁奇道:“老爸,你又怎么惹老妈生气了?”
“你妈可不在生我的气,而是在生钱大妈他们的气,哦,还有几个记者……” 沈良苦笑着道。 “他们怎么能这样?”
沈良一提及,王筱娟也绷不住了,插着腰就骂道:“别管我儿子是不是状元,就算我儿子考砸了,那也一样是各个大学争着要抢着要的天才,他们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
“这小区里还有比我儿子优秀的学生吗?”
“亏我上个星期还请他们吃了顿火锅!”
见王筱娟越说越气,沈前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估摸着老妈在小区里溜达也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不过沈前还是挺好奇的。 “我妈你还请他们吃过饭啊?”
“嗨,不就是那个时候你上电视了嘛,你妈那几个‘闺蜜’可都把你夸出花来了,你妈一开心自然就请客了。”
沈良解释了一句。 沈前一笑,连忙安慰了王筱娟几句。 其实沈良和王筱娟的样子大半还是装出来的,他们更担心的是儿子受这些风言风语影响。 对于沈良和王筱娟来说,他们根本不在乎沈前是不是所谓的状元。 如今的生活没什么好挑剔的,就在沈前去明城高考的时候,石定言又帮王筱娟调理了一次身体,只需要再过两个月,就能由靖城侯亲自出手帮王筱娟彻底治愈旧疾。 是的,高高在上如同神祗的靖城候。 从石定言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因为有了出征仪式的铺垫,沈良和王筱娟反而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没有宣扬,但不代表他们内心不喜悦。 儿子前途有望,自己身体安康,家里月月余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一家三口很快就忘记了这些不愉快,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顿早饭。 楼下的记者依旧没走,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沈前也懒得理,期间又试着查了两次成绩,还是卡死在半路。 但沈前对于自己的成绩其实心里有数,因此倒也不太在意,左右是早晚知道的问题罢了。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沈前的第一反应是那些记者找上门来了,皱着眉头去猫眼一看,随即沈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宋哥,你怎么来了?”
沈前开门,将显得行色匆匆的宋野让进门来。 “沈前,你回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出任务就没接……你有看到我给你的留言吗?”
宋野进门就急促的说道。 “我没怎么看手机,信息太多了,不过宋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沈前摇头,随即奇道。 因为宋野是直接过来的,并没有和他联系。 宋野欲言又止,而沈良一脸了然的模样,帮宋野倒了杯茶就拉着王筱娟进了卧室,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看来你真的没有看手机。”
宋野苦笑道,“现在外面全是你的新闻。”
沈前想到了什么,走到客厅将电视打开,随便调了个靖城的本地台,果然,上面出现的正是他回小区的时候被记者堵截的画面。 “今日,经过本报记者连续的蹲守,终于在沈前同学居住的幸福小区见到了这位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靖城之光’,只是对方的态度并不友好……” “向电视镜头作出如此不雅的动作,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前同学这句‘滚’其实是针对的所有人?”
“爱之深,才有责之切,无论如何,本报记者认为沈前同学的举动很是欠妥……” 等画面播放到沈前竖中指的时候,沈前关掉了电视。 他甚至都不用打开手机,就知道网络上估计又掀起了一阵讨论高潮。 “人心就是如此,很容易被误导,沈前你别太在意。”
宋野安慰道。 “没关系。”
沈前摆摆手,“宋哥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那倒不是,是这样,昨天的时候,我们靖城警武局收到了武法部下发的文件……” 宋野斟酌着言辞道,“是一封缉捕令,对象是……你。”
“缉捕令?”
沈前眼睛一眯,“什么罪名?”
“残杀同族。”
宋野苦笑道,“上次你和我说了不牙谷发生的事情之后,我就意识到武法部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的报复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近乎决裂的方式,丝毫没有留下转圜的余地,甚至是……直接把你的名字挂到了黑榜上。”
“黑榜又是什么?”
沈前疑惑道。 “那是武法部专属的悬赏榜单,对应着武道部的红榜,其上针对的,大多都是罪大恶极逃进了禁区的武者。”
宋野简单的解释道。 “这么说,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定罪了?”
沈前冷冷道,“他们武法部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不是!”
宋野摇头,“那份所谓的缉捕文件直接被我们局长搁置了,至少在靖城,没人会把它当回事,而且这其中有蹊跷……” “以往的通缉令,都是由武道部、警武司以及武法部三部联名签发,至少也是其中的两家,而这一次的文件,却只有武法部的印章。”
沈前闻言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这是他们的自主行为,并没有得到其他机构的认可?”
“理论上来说,是的。”
“既然如此,那这通缉令不就等同于一张废纸,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沈前不屑道。 “却也不是这么简单。”
宋野叹息一声,“虽然武法部日渐式微,但至少在正式被取缔之前,它依旧有着自己的话语权……” “或者这么跟你说吧,权力的交替都需要时间,而武法部目前依旧保留着自己的一些权威。”
“比如说黑榜,这个古老的悬赏榜单当年的分量极重,可你上了这个榜单,你的生活一样会遭遇很多不便。”
“而眼下对你影响最大的,就是高校的录取。”
沈前一挑眉,“你是说因为这个榜单的存在,那些高校就不敢录取我?”
“顾忌是必然都有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我知道了。”
沈前发了几秒呆,随即微微点头,很是平静。 宋野一看沈前好像还没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不由急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暂时也没什么办法,但并非如此啊,我来就是想问问你,靖城侯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老师?”
沈前一怔。 虽然早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听到沈前亲口承认,宋野内心还是很震撼。 他们警局内部有一些封存的古老资料,宋野也是后来级别上去之后才有幸翻阅过,而在那些语焉不详的资料里,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靖城侯高文远……是和初代九王正面交过手的人物! 王、公、侯、伯! 靖城侯看似只在第三等,但真实实力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此刻听到沈前承认,宋野也安心了不少,急忙让沈前赶紧去找靖城侯帮忙。 “算了,不必找老师了。”
沈前却是摇头。 “沈前,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你……” 宋野还要再劝,窗外忽的有强光照射进来,两人同时为之一愣。 小区之中响起了许多惊呼声,沈前凑到窗前看了看,见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天,一脸的惊诧,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去天台看看。”
沈前仰头见无法看清天上到底有什么,于是招呼了一声宋野,当先推门而出。 宋野快步跟上,很快两人就上到了三栋的天台。 老旧的楼房只有六层,虽然不是太高,但好在视野开阔,沈前刚刚走上天台,就是眉头一皱。 因为自他的耳边,出现了许多幻觉一样的呓语。 而当他凝神去细听的时候,那些声音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沈前的品行也太恶劣了吧,竟然对着我们比中指?”
“看他自暴自弃的模样,估计是真的考砸了……” “其实也没必要怪沈前吧,也不想想咱们靖城多少年没有出过状元了,环境也很重要的啊!”
“……” 各种各样的杂乱声音仿佛来自不同的角落,涌入了他的耳朵。 这是…… 沈前愣了愣,随即醒悟,这是来自外面的全城居民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运凝聚的缘故,他竟能听到一部分。 “沈前,那是什么?”
还不等沈前细想,旁边宋野惊讶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他快步走到天台边缘,仰头看去。 本是晴朗的夏空之中,有一大片绚烂的光晕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或者说幸福小区的上空。 沈前先是一惊,以为那也是一道“门”,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里可是靖城内部,哪来的“门”? 况且细细看,会发现那光晕和在禁区见到的有所不同,没有丝毫的诡秘气息,而那些七彩的颜色也像是被精心设计过一样,透着一股莫名的喜庆和祥和。 那上空的光晕缓慢的飘散着,在幸福小区上空来回徘徊,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那光晕飘荡到了三栋的正上方。 光晕骤然急速的涌动了起来,随即就在沈前和宋野的头顶轰然炸开。 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片片或洁白或嫣红或魅蓝的花朵就从天空飘落而下。 只是刹那间,无数花朵就铺满了三栋的天台。 而半空中,依旧是有无数七彩的花儿在持续飘落,渐渐地,那些花儿形成了形状好看的气旋,围绕着三栋天台,或者准确的说,是围绕着那立在天台上的少年飞舞起来。 这般祥瑞景象震撼了所有人,这时众人终于注意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沈前。 “那是……沈前?”
“那些花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围着他转啊?”
职业的敏感性让所有记者都打开了摄像机,而更有人若有所思的掏出手环打开了网页端的搜索引擎。 “我查到了,我查到了!”
忽然有一个中年人兴奋的举着手环叫喊起来。 “这是‘天花乱坠’,文状元才能引发的灵气异象啊!”
现场寂静了刹那,随即又变得吵闹起来。 “什么‘天花乱坠’?”
“你说谁是状元,是沈前吗!”
“文状元?他不是专攻武科的考生吗!”
“真是‘天花乱坠’,我查到了十二年前的一则新闻,当时靖城也出了一个文状元,就引发了这‘天花乱坠’。”
震惊、茫然和困惑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唯独宋野最先意识到了什么,他默默退出了天台,将这必将载入靖城史册的一刻独留给了沈前。 还不等众人捋清楚来龙去脉,自天空远处忽的传来了大笑之声。 “西南第一行省教育厅恭贺沈前同学文科状元及第!”
“今日,替沈前同学立碑、竖坊,以传后世!”
随着笑声传来,云层中走出了四个身穿正装、满面笑意、气势浩然的男子,眨眼就到了幸福小区上空。 一人敲锣,一人抬碑,一人扛匾,一人背楼。 这一刻,别说下方众人目瞪口呆,就是沈前也愣怔了一下。 踏空而行。 这四个前来道贺的人……皆是山海! —— —— (本来想更个万字大章的,下班太晚手速太渣只能这样了,周末再多更点吧。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PS:这几句话不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