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现在那些年轻人的话说,既然有人立下了扶来个,那总得满足他才是。”
高文远微微一笑。 “那叫Flag,是洋文!”
吴炜纠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注意分寸,否则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我要走了。”
高文远没有回应吴炜的警告,只是负手看向远方,淡笑道。 “你走就是,何须再……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华夏?”
吴炜说到一半忽地反应过来,他收起了刚刚的所有轻快,面目重新恢复了严肃。 “时间……已经到了吗?”
吴炜轻声问道。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高文远出现在北都,原来是来和他道别。 “嗯。”
高文远颔首。 吴炜一阵沉默,随即叹息,“时间如流水,原来又已经这么久了吗,文远兄,若我可以……” “无妨,各有使命罢了。”
高文远摆了摆手,打断了吴炜。 “对了,还有一事,你现在走了,西南怎么办,你可有提前布置?”
吴炜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要何布置?”
高文远反问。 “文远兄,别开玩笑。”
吴炜皱眉,“那可是一道A级门……” “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高文远呵呵一笑,一挥手,两人面前都多了一个青瓷杯,浓郁的酒香飘散而出。 “这一杯,莫算前程,不问归期,你我就此别过。”
“……也罢,祝顺风。”
吴炜定定看了一会高文远,随即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当吴炜放下酒杯,眼前已经一片空荡,不见高文远身影。 “几百年了,还真是从来没看透你……到底是江陵王还是太乙王呢?”
吴炜喃喃自语。 楼梯口传来的细微呼吸声打断了吴炜的思绪,他回过头,随即一笑。 “这小子还挺谨慎。”
紧接着吴炜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天台入口。 在他对面,是一个手中捏着刀柄,肩膀上也挂着一片臂甲的少年。 少年显然也有些错愕,看着吴炜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吴部长,您好!”
但很快,少年就以极快的速度收起了长刀和战甲,接着恭恭敬敬弯腰九十度的行礼道。 “A级长刀,B级战甲……再没见过装备比你豪华的大一新生了。”
吴炜似笑非笑。 “吴部长谬赞了。”
沈前认出了这个常在电视上出现的武道部长,紧张也就逐渐消失,他腼腆笑道,“其实还差一把顺手的狙击枪……” “那是军部的管制武器,找我可没用。”
吴炜好笑的看了一眼沈前,“以前没留意到你还有这么厚的脸皮。”
沈前闻言多少有些遗憾。 若说上次在灵能市场有什么东西是他想入手却没买到的,那毫无疑问就是狙击枪了。 长弓倒是有,但沈前想了想,还是狙击枪更实用一点。 可惜,大威力的狙击枪那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使用的,光是依靠猎人的身份都不行。 小心思被揭穿,沈前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紧跟在天台上漫步的吴炜身后,又丢了一句马屁出去。 “吴部长您可比电视上看着随和多了。”
在知道向自己传音的人竟然是吴炜之后,沈前内心可是有无数念头翻涌。 吴炜是谁? 华夏九部最具实权的武道部的部长,号称“九王之后第一人”的超级强者。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吴炜并没有封号,但他却绝对有着顶级王侯的实力。 超粗大腿就是这种了。 因此虽然也有一肚子疑惑,但沈前并不急着问出口。 “想知道为什么会被怀疑吗?”
谁知吴炜却是突然问道。 “想!”
沈前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确定上次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当然,我……呃,我……” 沈前顺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想要改口,心中却是苦笑……迟了。 “好小子,还真是你!”
吴炜骤然转头,目光灼灼。 沈前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王侯之前不能说谎”的说法了。 此时被吴炜盯着,他发现自己竟是生不出丝毫辩解的欲望。 沈前只能尬笑。 吴炜一时间没有说话,似在思索,但沈前并不知道,吴炜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梅苑事件发生之后,特别是看到韩迟竟然如此失态,虽然没有专门去追查,但吴炜后来也通过各种手段,算是摸清了梅苑发生的事情经过。 别说作为当事者的燕山公,就连吴炜自己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甚至一度认为,这是某个王侯的手笔。 可后来他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燕山公虽然当时不在北都,可他在。 真有王侯在北都搞事情的话,绝对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 这就像是他会很容易的注意到大象的动静,但蚂蚁的话反而不会留意。 他原先预想应该是一个有着特殊本领的山海之类的,并且直到今早都还在保持着这个猜测。 直到机场发生那一幕让他有了一些疑惑。 再后来到北都校园,聂寒竟然将矛头直指沈前,再联系到高文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北都,吴炜这才察觉到不对。 只是吴炜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是沈前一个人干的。 “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良久,吴炜才开口道。 “其实也是运气使然,不是我的初衷……”见吴炜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沈前这才松了口气,干笑道。 “凡事皆有因果,过去也是一种痕迹,到达王侯这等地步,即便不精通命理占卜,依旧可以模糊的感知一些事情……” 吴炜负手道,“燕山公也许并没有怀疑你,也或者那只是聂寒的自作主张,其实他们另有目的。”
沈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吴炜在解释沈前被怀疑的原因。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你身上有着梅苑的一些因果痕迹,并不明晰,就如同雾里看花,但对于梅苑的人来说,终会有一定的感觉。”
吴炜皱眉道,“我只是不解,高文远出手,必定将因果断的干干净净,除非……你身上还有其他和梅苑的牵扯。”
沈前刚想说“没有”却是一僵。 靠北……差点把出身梅苑的澹台沁给忘记了。 这一刻有了吴炜的解释,沈前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出现在北都,会引发燕山公的关注。 因果因果! 他和澹台沁的因果可是并不弱,在江中军武的时候还又多了一些,而大佬高当初貌似也只是斩了道石的因果,关于他和澹台沁…… 沈前不太确定是大佬高斩不断还是懒得管。 总之,一切的缘由都找到了。 “看来你还有其他秘密。”
在沈前神情微变的时候,吴炜也是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吴部长,‘踏九天’的终极奖励真的有九王遗产吗?”
沈前怕吴炜再探究下去,只能极其生硬的强行换了个话题。 吴炜“呵呵”一笑,微微点头,“确实有。”
很快,吴炜又是话音一转。 “既然说起了这个……沈前,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找你?”
“请部长吩咐!”
沈前赶紧神色一肃,躬身道。 “我对你,满怀希望。”
深沉的嗓音响起,沈前一怔之后抬头,才发现吴炜不知何时站在了天台边缘,看着满城楼厦,脸色也化为严肃。 “部长……” “人族历史,远比你想象的要悠久,而人性之复杂,也是所有生物之最……” “我曾经也幻想过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但不可否认,在无数个灾难时刻,能够散发光辉的并非是多数人。”
“全国武状元,前所未有,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五个字的分量。”
吴炜转过身来,直视沈前。 “我今日来,只为送你一句话。”
“部长请说!”
长空有飞鸟振翅一掠而过,沈前也变得肃然起来。 …… 下雨了。 不知何时,细密的小雨在北都上空飘荡了起来。 正穿过一条巷道向梅苑走去的聂寒歪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随即摇头道:“昨天才下过雨,今天又他妈来,这天气系统有病吧……” 聂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察觉到了不对。 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且,四周实在过于安静了。 此时聂寒凝神才发现,别说周围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甚至连雨声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这条巷道里回荡,此刻传来了阵阵回音,莫名的有些渗人。 聂寒眉毛一挑,然后回头。 果然,不仅过往的行人消失了,连本来跟在他身后的王朔等人也不见了。 他抬头看去,飘荡着雨丝的天空骤然开始下沉,连同着四周的一切也在变幻,所有的楼房和围墙都在挤压变形,最后形成了一种四四方方的诡异形状。 非要形容的话……像极了棺材。 而聂寒,就站在棺材的中央。 “装神弄鬼!”
聂寒冷哼一声,却是没有丝毫懈怠,伸手一握,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杆银白长枪。 锵! 聂寒手中长枪一抖,恐怖的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出,然而在撞到那些墙楼的时候,却好像泥牛入海,竟是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何必执着,不如安息。”
在聂寒皱眉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 “谁!”
聂寒全身汗毛倒竖,在暴喝出声的同时,手中长枪也是向后刺去。 空气之中发出了暴鸣声响,但聂寒这足以让普通山海重伤的一枪,却是落空了。 聂寒转身再转身,终于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缓缓浮现在巷道的另一边。 男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双脚不沾地,竟好似飘荡在半空之中。 他的双手抱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黑色木盒。 看到这木盒,聂寒心头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闪过。 聂寒认识这种木盒,它叫做“葬神棺”,是一种特殊的灵宝,一般也只有一个用途…… 装山海的尸骨。 聂寒心头有怒火升起,这个死人脸报个骨灰盒出现在自己面前,是想埋葬自己吗? “你是谁?”
但聂寒还是谨慎的没有率先出手,而是想先搞清楚敌人的来路。 “我叫巫珺。”
男人倒也没有隐瞒,轻声说道。 “巫珺?”
聂寒在脑海之中搜索了一圈,随即脸色一变,“靖城侯的四弟子?你就是那个从亡者之海里爬出来的死人!”
“天堂与地狱,不过一念之间,活人死人,不都是一具臭皮囊……” 面对沈前也没露出过笑脸的巫珺突然低低一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终于能笑一笑了,他们都不爱听……我好不理解。”
“你想怎样!”
聂寒心头凝重,面上却是冷笑。 “嗬嗬……我来送你一程。”
巫珺断断续续的笑,“此地离梅苑还有四千米,我送你回去罢……嗬嗬嗬……” “不知所谓!”
聂寒终于忍不住了,他身上瞬间光芒万丈,手中长枪也有无数幻影浮现。 轰! 音爆声在数秒之后才响起,而聂寒却早就消失在了原地。 长枪连同他的身形合二为一,化作了一只全身燃烧着金白火焰的赤色大鸟,咆哮着穿过了巷道,朝着巫珺吞噬而去。 这一刻连四周的“棺木”墙壁都开始疯狂颤抖,好似承受不了那恐怖的气势。 巫珺的衣服被气浪吹得鼓起,他的长发也在飞舞,金白光芒将他苍白的脸颊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的脸颊在高温的炙烤之下竟是开始融化,慢慢露出了一张白骨森森的脸。 但那脸却陡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巫珺伸出了同样只剩枯骨的手臂,缓缓抚摸上了自己的脸,竟是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飘流在异乡……唉,可惜了,却喝不了酒。”
随着惆怅的叹息声,巫珺如同抽出长剑一般,将自己的脊梁骨给硬生生抽了出来。 啪! 随着不知何处响起的哭泣声,被巫珺握在手中的脊梁骨化作了一条长鞭,朝着金白大鸟抽打而去。 嗤! 随着痛苦而尖锐的嚎叫声,只一鞭,金白大鸟便皮开肉绽,全身光芒也熄灭了大半。 啪! 巫珺再出第二鞭。 雷霆乍现,金白大鸟身上的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得阴暗的巷道里,只有在森白雷光闪过的刹那,在墙上映出了巨大的影子来。 那百丈高的影子手持长鞭,披着斗篷,身形佝偻,脚下却匍匐着无数尸体…… 恍若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