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严谨也难得有时间,找严利河单独聊聊。 严谨带着严利河上山,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严利河心口咚咚跳跟在后面,老实得跟鹌鹑似得,大气不敢喘。 从小他就喜欢跟在严谨后面晃悠,但也最怕严谨,比怕严大智还甚,严谨一个眼神过去,他都能吓得抖三抖。但可能是受虐体质,越怕越喜欢往上凑。 他知道自己这次错得离谱,现在能安然的待在家里,不是运气好,是严谨帮忙,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在牢里待多久。还有可能连累得一辈子都将脸面看得极重的爸妈,临老了也跟着去蹲一回牢。 以他爸妈的性子,怕即便只是坐牢,也会羞愤得不愿意活在世上,自我了结。严利河每每想到这些,也是后怕不已。 严谨回来后,他一直绷着皮,可严谨一直没发作,弄得他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 这不,冷不丁的就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严利河满心忐忑,吭哧吭哧的爬山,大冷的天,生生出了一身的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严谨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听到身后的人喘气都费劲了,才停下。 转身冷眼看着气喘如牛,倒地上躺尸的严利河,一点不心疼,冷声问,“清醒了吗?”
严利河哭唧唧,“清醒了,真清醒了哥。”
他早就清醒了,再不清醒怕被打死。 严谨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我看你离清醒远得很,去,给我靠着树倒立半个小时,醒醒脑子。”
严利河满心崩溃,小时候就是这么被严谨收拾的,以至于他现在臂力比一般读书人好得多,但也是真累啊。 “哥……” 严谨黑眸一瞪,严利河就闭嘴了,老老实实的去倒立。 严谨折了根细树枝,严利河腿弯了,腰塌了,肚子挺了,双手抖了,就抽上一下。 看似不轻不重的,可饶是严利河穿着厚棉袄,也被抽得肉疼,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严谨冷眼看着,问,“你是男人吗?”
“是。”
严利河颤巍巍的应。 “大点声。”
“是,”喊一个字,脸涨得通红。 “大声告诉我,作为男人,应该做到什么?”
“顶天立地,有担当,有责任,知进退,明是非,懂大义,胸怀广,肚量大,敢作为,识时务,会取舍。”
“你做到了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 “说,”严谨一枝条抽下去,用了六分力,严利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委屈又羞恼的喊,“因为我蠢。”
严谨挑挑眉,“加十分钟。”
严利河哭晕。 严利河是滚着下山的,严谨一点不心疼他,自顾自走前面。 下山后,严利河抖着腿,垂着脑袋跟在严谨身后,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严谨回头,嫌弃的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严利河张张嘴,他也不知道,就是想跟着,这话不敢说,怕挨揍。 “我,我都来这了,去跟亲家叔婶,问声好。”
严谨冷哼一声,“用不着,滚回去,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当个真男人。”
严利河垂头耷脑走了,连旁边欲言又止的闵巧都没看到。 闵巧本来是想去找严利河好好聊聊的,结果季慧芳说不在家,去了师墨家。 她就找了过来,结果看到了严利河的狼狈样。 说实在的,她挺解气的,还有些幸灾乐祸,就是想聊的心思淡了。 严谨看了眼闵巧,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闵巧有些怕严谨,也不敢打招呼,扭头跑回了家。 回想起严利河的惨样,和在严谨面前老实得跟孙子似得蠢样,不由得偷笑出声。 闵家人看得啧啧称奇,这是俩人和好了? 见闵巧这么高兴,闵家人没泼冷水,免得她又像以前似得像个木偶人。 对严利河,他们说不上喜欢,也说不少不喜,也没犯过原则性的错误,就是觉得不成熟,还没长大,不适合成家立业,自家闺女千好万好,配什么样的人都使得,没必要跟着严利河去受苦。 可谁让自家姑娘喜欢呢,他们只能认了。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师翰一家和师林一家,都到了倡廉市火车站,师墨一家和师义锋几人要去接人,一大早一家子就收拾妥当出发。 师墨去见过两个哥哥,此时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但师家分别三年多,再次相见,难免激动。 严谨到市里后,暂时和大家分开,先去找贾票借一栋宅子,让几个大舅子休息一晚再回村。 师墨带着崽崽和师家人直接去了火车站。 上午十点,火车呜呜呜的开进站,师家人翘首以盼,当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红着眼跑过去,少不得一顿抱头痛哭。 师墨鼻子酸得难受,怕爸妈哭狠了伤身,赶紧过去把几人分开。 “爸妈,哥哥嫂子们,咱们先去住的地方,好好洗漱吃些东西,再坐下慢慢说话。”
“好好,”任丹华搂着三个大孙子不撒手,看着瘦巴巴的孙子,心疼得揪成一团。 师翰师林扶着师义锋,满眼孺慕和激动,汪秋霞和卫静就牵上蒙平英,看着她的大肚子笑得和蔼可亲。 师林牵着泽长,有点像被抛弃的小可怜,哪都插不进手。 师墨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满心欢喜,招呼他们坐上驴车,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去严谨借的宅子。 贾票知道是师墨几个哥哥家来暂住,热情的让手下收拾干净,又送来各种吃食用物,不过半个小时,就准备得妥妥当当,严谨完全没动手的机会。 贾票十分有眼色的没有留下打扰,收拾好就带着人走了。 师墨他们一到,就有热水洗漱,干净的衣服换洗,热气腾腾的吃食。 任丹华心疼孙子,一个劲的给泽源泽远泽流夹菜,师墨照顾几个嫂子,师子就照顾两个哥哥,等师翰师林一家子吃饱喝足,就将崽崽们打发了,让他们自己去亲热,师义锋和任丹华就和儿子儿媳们坐在一起说话。 师墨和严谨坐在一旁看得高兴,哪想三个哥哥和嫂子齐齐起身,对着师墨浅浅的鞠了一躬。 师墨眼睛瞪得老大,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怒视几人,“干嘛啊你们,我现在是外人了是吗?”
严谨心疼的赶紧把自家媳妇搂怀里安慰,瞪了眼三个大舅哥,弄哭他媳妇,谁来都不好使。 师翰几人也急了,他们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师墨严谨的感激,本来这事该他们来办的,结果他们无能,不但救不了爸妈,保护不了小妹,还几次三番的让小妹救命,汗颜又愧疚。 平反这事,师墨什么都没说,但他们知道,其中肯定困难重重。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浅浅的鞠躬表达一下心情和谢意,话都没机会开口说,就弄巧成拙了。 师翰好好一刚毅汉子,差点急哭,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家小妹掉眼泪,以前师墨想做什么坏事,家里人都不同意,她只要对着师翰哭一哭,事情准成。 “小墨,别哭,哥错了,乖,你打哥哥一下,咱别哭好不好?哭坏了眼睛该不漂亮了。”
严谨嫌弃的看了眼大舅哥,不客气拆台,“我媳妇什么样都好看。”
师翰……想换个妹夫。 师林忙挤过来,“是啊小墨,都是二哥不好,二哥在荒漠待傻了,伤了小墨的心,二哥错了,二哥不是要跟小妹生分,只是二哥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心意,一着急才会做错事,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傻就多读点书,少说点话。”
严谨现在在大舅哥面前抖得很,嘴毒得老丈人丈母娘在跟前都不带客气一下的。 师林……还是认同得早了点。 师子也有些嫌弃两个哥哥,长得一样就算了,脑子一样的蠢,嘴一样的笨,真是没救了。“小墨啊,这事是大哥二哥拾辍三哥做的,三哥人微言轻,争不过他俩,只能妥协,你要怪就怪他们,可不能跟三哥生气啊,三哥跟你最好了。”
师翰师林……弟弟也不能要了。 “呵,脸皮厚也是本事,”严谨把师墨护得更紧了,不让蠢舅哥靠近,媳妇明明跟他最好。 师林……以前还是挺喜欢这个妹夫的,现在嘛…… 师墨在严谨怀里忍不住扬唇,扭着脖子在严谨衣服上蹭蹭眼泪鼻涕,红着眼抬头,认真严肃的警告,“只准这一次,再有下一回,我就再不理你们了。”
“好好好,我们保证。”
汪秋霞三人无视严谨的冷眼,笑着拉过师墨,“小墨长大了,小脾气都见长了,是嫂子们不好,放心吧,我们以后会看好你哥哥们的,不让他们再做蠢事,伤咱小墨的心。”
师翰师林同样的脸,不同的气质,此时是相同的哑巴吃黄连,这事,明明大家都有份,到最后全成他俩的错了。 师墨才不管这是谁的锅,有人背就好,被哥哥嫂嫂们哄着,跟小时候一样,很快就破涕而笑。 师义锋任丹华全程看着几个孩子闹,这场景和以前一模一样,让他们生出无限感慨,原来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没想到老天待他们不薄。 任丹华拍拍严谨的手,“小谨,谢谢你了。”
没有严谨,师墨就活不下来,没有师墨,他们一家就永远不会完整,他们也不会在这场灾难里完整的活下去。 严谨从师墨身上收回视线,笑看着两老,“该我谢谢墨墨才是,是她给了我家人,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活得像个人。”
严谨的过去,俩老听季慧芳严大智说了不少,怒骂严大强不是人外,更格外心疼这个女婿。 师义锋拍了把严谨的肩,“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过去的别再想了。”
“好。”
闹腾了一回,伤感的氛围活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