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远方他们还在花鸟岛上等待雷神号到来的时候,赵新和刘胜已经带着方化、老尤等九人坐上了飞往北方某国的飞机。经历了将近六个小时的飞行后,疲惫不堪的方化和老尤等人又在机场等待了两个小时,这才登上了一辆开往不冻港的中型面包车。 在他们经历了水箱开锅,缸垫破裂、等待救援等种种突发状况后,原本应该在下午就抵达的一行11人,终于在晚上9点抵达了赵新的那个小农场。提前一天到达的吴思宇亲手为身心疲惫九人做了一顿喷香的热汤面,吃饭时赵新告诉方化等人,明天就带大家去学校。 众人草草吃过饭后,便打着哈欠各自回房睡了。谁都没注意到赵新和刘胜两人跑到了农场的一个角落里,扣着嗓子眼大吐特吐...... 于是,当方化和老尤他们这些人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便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方,咱俩昨天睡的是这屋吗?”
老尤睁开眼坐起来后,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有些纳闷儿的对坐在床上发愣的方化问道。 “我也正糊涂呢,好像不是。”
“坏了!你看看咱俩行李还在不在?”
“都在。”
方化用手一指,两人的行李都放在了屋内的一张桌子旁。 “我是说看看里面东西还在不在!”
老尤掀开被子跳下床,顾不得地上凉,光脚踩着木地板过去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仔细检查一番后,发现所有东西都在;包括之前换的外汇以及两大包方便面、一袋子咸菜。 方化随口问道:“老尤,你怎么还带这个来了?”
老尤一边合上行李箱,一边解释道:“我吃不惯大列巴。之前上网查了,这边超市里的中国食品太贵。”
不过,当老尤觉得有些尿意,想去洗手间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了。这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厕所,角落里只有一个好像是小时候用过的马桶一样的东西。 老尤焦急的对方化问道:“厕所呢?”
“我也没找到。”
“我去!那你怎么上的?”
“就是那个桶。”
方化用手一指墙角的那个木桶。 老尤此时突然觉得膀胱一阵发紧,他也顾不上问了,连忙走过去,拿开盖子。伴随着细弱的涓流,终于身心舒爽了。 “这他妈什么破地儿啊!屋里连个洗手间都没有。怎么刷牙洗脸啊?!”
老尤解决完个人问题,提着裤子嘟囔了几句。他走回桌旁,正要从包里拿自己的牙刷和毛巾,突然一愣。 “不对啊!”
老尤分明记得,自己昨天睡前还在洗手间刷牙洗脸来的。他面色凝重,急忙穿上裤子,披上衣服,准备出门看一下。可谁知刚走到门口,“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打搅您了!我们给您送水来了。”
两个穿着围裙的的年轻妇人推开门后,看到站在门口的老尤,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歉。 门口的老尤和坐在床上的方化都愣住了,两人傻呵呵的看着女人进门后,将两盆洗脸水放在桌子上,接着,一个女人从门外又提进来两个水壶。 “红色的壶里是热水,蓝色的壶里是凉水。凉水是给您二位刷牙用的。”
另一个女人磕磕绊绊的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围裙前面的兜里掏出一管牙膏和两把没有开封的新牙刷放在桌子上。解释道:“这是给您两位用的,都是新的。早饭我们一会儿就送过来。”
老尤和方化跟见了鬼一样,直到那两个女人在门口向他俩又躬身行礼,并出去关好了门,他这才转头看向方化。 “咱俩不是在做梦吧?”
老尤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哎哟~”用力太大,疼的他直呲牙。 方化此时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两层窗户。 门外的草地上,站着四五个身高差不多一米五的东方面孔,瘦小的肩膀上,还背着一支步枪。 老尤以前参加过民兵,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身上背着的像是五六半,而且看上去都是真家伙;尤其是枪口下那泛着银白色的刺刀。 不远处,一片片木刻楞房子整齐划一、排列有序。房屋之间的小路上,铺着一层细细的砂石。 这还是昨天来的那个城市吗? “早上好啊,两位先生!你们都饿了吧?早饭马上送过来。”
看到赵新带来的先生们都起床了,在门外等候了许久的弥次郎面带微笑的向他们深施一礼,同时还热情的招呼着。 不过当老尤看到弥次郎腰上别着的手枪套时,眼角突突直跳。 “赵总呢?”
方化冲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小矮个问道。 “您是问大人吧?他早上吩咐了,特意让我来服侍诸位。实在抱歉啦!”
“大人?”
方化心说这算哪门子的叫法?你咋不叫“老爷”呢? “你谁啊?”
突然,隔壁的一间房的窗户被人打开了,方化一看,是同行的另一位老师,好像姓李,以前是教物理的。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北海镇警察所警官,弥次郎。”
弥次郎的普通话水平一般,所以介绍自己的名字时,用的是岛国话发音。 “啥?!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老尤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 当弥次郎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后,老尤突然道:“八嘎!”
弥次郎听了不怒反喜,换了岛国话问道:“原来您也是岛国来的?在下来自陆奥弘前藩,请问您是?”
“我的天!”
老尤一巴掌捂在自己的脑门上,彻底晕菜了。 ...... 此时在北海镇西北三十五里外的富尔佳哈河口附近,十几个牵着马的赫哲费雅喀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就是这里了。”
为首的一个向导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他身后那十几个人此时都走出了林地,他们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条一直向东的大路,都有些吃惊。 “从这里还有多远?”
为首的一个穿着件丝绸夹袍的壮汉,对两个向导问道。 “差不多还得三十多里吧。您看是不是歇会儿再走?”
这群人天不亮的时候就从富尔佳哈河上游出发,到这会儿已经走了五十里山路了。 壮汉转头扫视了一下队伍中的几十匹马,点点头道:“给马喝水喂料,歇会儿再走。”
众人听了这话,于是在树林边扎营休息。大家先是将马背上驮着的货物取下,然后由几人一起牵着去了河边饮马。其他人坐在草地上,拿出干粮和水壶,补充体力。 此时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走到壮汉身边,恭敬的问道:“Hojihon,您说我们这次能见到那些人吗?”
被称作“Hojihon”的壮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年轻人不甘心的问道:“那咱们要是联合十几个村子的人去偷袭呢?”
壮汉瞥了一眼年轻人,一脸严肃的说道:“塔克提音,这话你就不要再提了。朝廷几千大军都打不赢,就凭我们那点儿人,照京城里那些老爷的话来说,那就是盘菜!”
“菜?”
塔克提音一脸困惑,却也不敢再问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马也喂饱了,正要将货物再放回马背,准备出发时。一支黑色的长箭从北面三十步外的山坡上射出,“咄!”
的一声,钉进了粗大的白桦树干里。这箭来势凶猛,力道十足,钉进树干后,红色的尾羽仍在抖动。 “都别动!再往前走,就不是射树了!”
山坡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满语。 这些赫哲费雅喀人大惊,刚要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又是两支黑色长箭钉在了周围的白桦树上。 山坡上的声音继续喝道:“再动我就射人了!”
“不许动!都举起手来!”
突然,从这些费雅喀人的身后冒出了七、八个披着一身树枝杂草的人,举着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壮汉去过京城,见过些市面,也听的懂官话。他急忙对手下人吩咐道:“都别动!他们拿的是火枪!”
等这些费雅喀人的弓箭、匕首等武器都被收缴后,穿着伪装服、脸上涂着伪装迷彩的瑟尔丹才带着一个士兵,从山坡上的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这些俘虏近前,打量了几眼,用满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壮汉放下了举着的手,一脸和蔼的解释着。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乌克屯的Hojihon。”
那名叫塔克提音的年轻人气愤的喊道。 瑟尔丹闻言一愣,突然向那壮汉问道:“你是霍集珲?”
霍集珲(hojihon),满语的意思是“女婿”,在清代早中期是特指外东北边民群体中,携带大量皮毛前往京城并成功求娶八旗女子的人。 清廷对边民求亲时需要进贡的皮毛种类、品质及数额都有十分细致的规定,总价值大约在白银八百两以上。 而清廷为了管理外东北的边民,将他们分为姓长、乡长、子弟、白人四个阶层。其中姓长为最高基层长官,乡长为次一级长官。 原则上,无论原属何等身份阶层的边民都可以进京求亲,凡成功求娶八旗女子为妻的,便称为“霍集珲”。乡长、子弟或白人成为霍集珲者,其身份和地位会升至与姓长相同级别;而迎娶的八旗女子的地位则会高于姓长。被称为“萨尔罕锥”。 正是因为娶了旗人女子就可以提升社会地位,所以即使需要进贡大量的皮毛,并且将会花费一笔不菲的旅途开销,仍有不少的边民历经艰辛,自遥远的外东北地区前往京城求亲。 边民求亲时,一般由领侍卫内大臣将求亲的边民引见给皇帝,待皇帝亲自询问后才能赐婚,并赏给孔雀花翎等物以示身份;随后再由礼部官员主持筵宴款待。在引见、筵宴之时,清廷就可以从霍集珲口中了解到各类边境消息,如有必要,也会委任霍集珲办理相关事宜。 瑟尔丹眼前的这个霍集珲正是受了吉林将军都尔嘉的委托,他来这里除了是探听北海镇虚实外,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回海兰察的尸首。 自福康安南下回京之后,吉林将军都尔嘉向富尔佳哈河和西拉河一带派出了好几批探子。这些人里除了费雅喀人外,还有不少的满人。不过所有派出去的人,只要接近到北海镇方圆五里,就没有活着回去的。这让都尔嘉头疼不已。尤其是福康安复起之后,几次来信询问。可连对方的虚实都摸不清,以后怎么打? 正在此时,奇黑臣乡的赛马尔带着珍珠毛黑狐狸皮三张、貂皮一百张进京求亲归来,路过吉林城时拜见。言谈间,这位赛马尔自告奋勇,向都尔嘉请命,自己带人去找鄂人谈判。都尔嘉闻言大喜,赏了他不少粮食和绸缎布匹;并说事成之后将奏请朝廷,另有赏赐。 可眼下,这位赛马尔成了瑟尔丹的俘虏。 瑟尔丹看着眼前的壮汉,不屑的说道:“你是满人的女婿,而我们,是专打满人的!”
赛马尔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我看的出,你以前也是边民吧?我们真是来做生意的,你看我们的马背上,都驮满了皮货和绸缎。”
瑟尔丹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回去吧。绸缎皮货我们都不需要。”
“队长,这是你的。”
赛马尔正要继续解释,一个满脑袋插着树叶杂草的士兵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三支长箭递给了瑟尔丹。 当瑟尔丹转身接箭时,赛马尔这才惊讶的发现,对方竟背着一把他从未见过的弓,弓身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在握把的前端还有一个黑色的枝杈。 同时,他注意到瑟尔丹拿在手里的三支长箭与他平日看到的箭支也有很大不同,乌黑的镂空箭头,边缘看上去十分的锋利。 “兄弟,我能看看你这弓吗?”
赛马尔微笑着问道。 “不行,这弓太贵,不会用的人很容易弄坏。”
“一把弓而已,能有多贵。”
一旁的塔克提音不屑的说道。 瑟尔丹张嘴就想说五十两银子,可他转念一想:“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于是便没有理会。 赛马尔见眼前这人油盐不进,于是心一横,便道:“这位兄弟,我们这次来,除了想跟你们做生意,还有件事想拜托你们帮忙。”
“你说,我听着呢。”
“朝廷让我们把海兰察大人的尸体带回去。”
瑟尔丹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一群被押着的费雅喀人跟着瑟尔丹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后,瑟尔丹用手一指下面:“这里都是被我们打死的清军。你要找的人在那里。”
赛马尔等人看到山坡下的几个硕大的土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