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王派你来的吗?我不信!”
沈彤也在问萧韧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是,她是自问自答。 她不信,她不信他是秦王派来的。 “你信不信无关紧要。”
萧韧手里摆弄着一根哭丧棒,这东西挺好玩。 这是棺材铺,不但卖棺材,也兼卖寿衣,扎纸人纸马,东家是柳州来的,姓方,铺子的名称就叫柳州方记。 这家铺子已经开了几年,算不上老字号,可却是最贵的。 棺材铺里最便宜的寿材也是五百两起价,最贵的一副开价五千两。 可想而知,铺子的生意并不好,但是也不差,一年里总能卖出四五副棺木,算是一本万利。 “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咱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天亮我就走。”
沈彤没去看萧韧,她嫌辣眼,前世的萧韧决不会去玩哭丧棒的,真幼稚。 她说她要走? 萧韧扔下哭丧棒,径自走到沈彤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冷冷,这倒是有几分前世的样子了。 “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回西北。”
他说道。 “是啊,我答应过你,可是那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你帮我救出我娘,可是我娘救出来了吗?”
沈彤反问。 说起这个,萧韧就想冷笑,从护国公府跑出来已经一个时辰了,你直到现在才想起你娘? “我带你见到你娘了吧,我还帮你治住了杨锦程,是你自己没有救人,我还没让你解释呢,你究竟是谁?”
萧韧质问。 “我是谁?沈彤啊,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就是沈彤。”
沈彤扬起头来,萧韧已经开始窜个子了,她才到萧韧腋下,此时萧韧站着,她坐着,要扬起头来,才能和萧韧对视。 “你是沈彤?为何不救你娘?”
萧韧说道。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沈彤没好气,除了芳菲,她不喜欢和任何小孩子说话,当然,芳菲也不会像萧韧这样没礼貌。 “与我无关,我们击掌结盟,救你娘的事,就不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有份,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站在一堆纸人纸马中的小少年,唇红齿白,却又面如寒霜,沈彤觉得他和这一屋子的纸人纸马很般配。 “可我没本事,救不出来啊,你本事大,你怎么没救?”
沈彤笑嘻嘻地说道。 说起这个,萧韧就生气,当时他把杨锦程按住,可这个小东西却掉头跑了,跑得比兔子都快,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把杨锦程当做暗器扔向德善,他就被德善堵住了。 太可恶了,这个小孩太可恶了。 “好,你可以不说,但是你必须跟我回西北。”
这是执念,他一定要把这个小坏蛋带回西北,小坏蛋跑得太快,那就找个笼子,把她装进笼子里,不行,她会开锁,笼子关不住她,那就用牛皮绳捆了,放在马背上,大不了他辛苦一些,一路之上亲自押着她。 想到这里,萧韧心里的烦闷一扫而光,这个世界也是很美好的。 沈彤掩着嘴打个哈欠,她四下看看,没有看到能睡觉的地方,有些怀念杨家库房里的架子床和蚕丝被了。 “睡哪儿?”
她问。 还想睡觉? 萧韧没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沈彤连忙在后面跟上,这家棺材铺就是秦王在京城的联络点吧,萧韧是秦王的府卫指挥,他来这里一定吃得好住得好。 果然,棺材铺后面是个院子,院子的角落里还堆着锯沫和刨花,这是平素木匠们打棺材的地方。 院子里有一拉溜平房,这是伙计和匠人们住的地方,一个又白又胖的中年人,满脸是笑地迎上来:“七少,我让人准备了热水,您洗个澡,好好歇歇。”
他又看向跟在萧韧身后的沈彤,换了一副和蔼可亲得发腻的口气:“小兄弟,自己在一个屋睡觉害不害怕啊,我养了一只猫,要不让它给你做伴儿?”
噗,萧韧笑了出来。 老方走眼了吧,那小坏蛋会不敢一个人睡觉?这世上还有她不敢做的事吗? 听到他的笑声,沈彤的眉头动了动,这个笑声,她听到过。 在哪儿听到的?对了,肉包子,芳菲想喝金子做的腊八粥,一个小乞丐嘲笑她,就是这个笑声。 她笑眯眯地打量起萧韧来,你如果是秦王派来的,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秦王会派自己的府卫指挥来京城扮乞丐?再混进护国公府去? 就像在运河上伏击杨捷一样,这是萧韧自己的主意。 她笑着对老方说道:“谢谢大叔,我不用猫做伴儿也敢自己睡,有肉包子吗?我想吃肉包子了。”
“肉包子啊,有,不过是白天剩下的,我这就让人给你们热热去。”
老方兴冲冲地走了,今天他很高兴,七少来了,家里来人了。 萧韧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彤,良久,他不屑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两个傻妞里的一个。”
傻妞? 沈彤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萧韧憋着笑,大步流星走进老方为他准备的房间。 肉包子是猪肉大葱的,沈彤不挑食,她也是真的饿了,拳头大小的包子,她一口气吃了四个。 护国公府在办丧事,就连包子也是素馅的,还是肉包子好吃些。 沈彤吃饱喝足,又用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她躺在炕上时,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想了一遍。 那个女人不是母亲! 虽然她把一切都忘了,但是老天开眼,让她在坠下山崖的瞬间想起了母亲的样子,后来她在京城万箭穿心时也见过母亲,那时的母亲苍老憔悴,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可是那就是母亲,千真万确。 而今天在密室里见到的女人,也千真万确不是母亲。 她不知道那是谁,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只知道,在路上她曾经猜测过的事情,成为了事实。 飞鱼卫在柳家湾带走的女人,不是她的母亲。 在飞鱼卫把人带走之前,在家里着火之前,母亲就被掉包了。 和她一样,被人调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