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亲生爹娘,狄嵘的神色一变再变。 季妧哂笑:“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承认。”
“我为什么要承认?”
狄嵘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握拳直视着季妧。 “一个娘生的,你爹是汉昌侯,我爹却是庄稼汉,凭什么?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嫁两个男人?分明就是不要——” “啪——!”
季妧手起手落,狄嵘气急败坏。 “我说错了吗?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宁可她没把我生下!一个被拐卖的女人,不配我叫她……” 季妧都已经决定动口不动手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在一巴掌甩出去之后,反手又给了他另一巴掌。 她现在不止想打人,还想打死这个混球。 “你凭什么打我?!”
狄嵘不服,顶着一张充血红涨的脸跟她犟。 “他们不是我爹娘,你也不是我姐!你想想自己是怎么对我的?当初是你让我滚的!到了京城你也对我不管不问,成天只知道找人!找人!”
狄嵘到现在都忘不了,当他与那个叫大宝的发生冲突时,季妧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大宝那边,并且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狼心狗肺,说他什么也不是,还让他滚的情景。 尤其他已经从小舟和小曲那知道了,大宝根本就不是季家子孙,不是季妧的亲弟弟,仅仅是她捡回来的一个外人。 为了维护一个外人,她不但打自己,还赶自己走! 季妧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就说,宛丘碰到这小混球的时候,怎么看她的眼神既委屈又怨恨?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知道与自己的关系,因为心怀有怨又或者说心怀鬼胎,不肯与自己相认的明明是他!而不知内情的自己,对一个本就印象不好的小纨绔,还要怎么管怎么问?给口吃喝,没把他半路抛下,已经仁至义尽。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季牧,可你是知道的呀,你不肯告诉我,甚至生怕人发现你的身份,现在又来怪我?我就问你,对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留情面?就算有亲有故,凭你那尿性,该揍我还是会揍。”
狄嵘恼了:“你就是偏心!”
“我为什么不能偏心?”
季妧反问,“你都不肯承认自己的爹娘,那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狄嵘张嘴,哑口无言。 季妧突然走向他,二话不说就去扯他的棉服。 狄嵘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紧紧护住自己。 “你、你做什么?!”
“你不是不肯认爹娘吗?那就不要穿这些衣裳。”
“我为什么不能穿?这是别人给我做的!”
“别人?真以为你自己人见人爱呢?卫家二老是我娘的爹娘,也就是我的外祖,你当他们为何对你那般好?”
狄嵘惊住了。 他只知道卫氏是被拐卖的,然后跟汉昌侯还有些牵扯,并不知道卫氏是卫老大人的女儿。 “他、他们既是你外祖,为何不肯见你!”
“要你管!”
季妧直接冷了脸。 “你觉得卫氏和季连柏辱没了你,我还觉得你不配做他们的儿子!你有没有了解过他们是什么人?你又知不知道失去你后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他们一生都活在痛苦里,死都没能合眼!跟我比起来,你的出生至少是带着爱的,你在伯府金尊玉贵的那些年,有两个人真真切切的爱着你,可你……” 季妧说不下去了,狄嵘也安静了下来。 关山走上前,握住季妧的手,眼底隐有关心。 季妧平复了一下情绪,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走吧。”
“你对不起你的爹娘,更对不起三泰,更对不起你自己。”
留下这句话,季妧看都未再看狄嵘一眼,牵着关山的手出了廊亭。 狄嵘站在原地,目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挣扎与恐慌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眼看季妧快要消失在长廊尽头,他紧紧握拳,鼓足了勇气,大声朝她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想要让别人看得起,就去建功立业,凭自己的努力达到你所能达到的最高度,就是对那些曾弃你如敝屣的人最好的报复。”
——这是季妧给狄嵘的回答。 说到底,不管她对狄嵘如何失望,只要狄嵘还有得救,她就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想好了?”
关山问。 狄嵘被寻来的小舟领去了马车上,留下他们两个在雪地里漫步徐行。 季妧叹了口气:“没有想好。”
小舟十六岁从军她都觉得小了,狄嵘到年也才十三,和关山当初一般大的年纪。 可是他被放纵多年,已然定了性,光靠打骂说教很难纠正的过来,如今还满心偏激和戾气,稍不注意就会走上邪路,所以季妧才会脱口而出让他去从军。 说的时候挺坚定,说完又有些犹豫了。 战场是淬炼人的好地方,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淬炼的出来,说不定就成了炮灰……这可是卫氏和季连柏唯一的孩子了,万一回不来,岂不等于死在了她手上? “交给我便好。”
关山的话让季妧心里有了些底气。 “不要给他优待……尽量保他一条小命就好。”
关山颔首:“放心。”
走着走着,到了钟楼附近。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群人神色慌张的朝着客院那边去了。 应该是昏迷的婆子被发现了。 “诚意伯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是他们养大了狄嵘,听说狄老夫人在世时,十分疼爱这个孙子……是恩不能不念,但有怨也不能不报。”
怪就怪万氏,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说是狄嵘爹娘换走了她的儿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狄嵘的爹娘就是季连柏和卫氏。 那不好意思了,作为人家的女儿,眼见着父母被污蔑,她有帮着澄清的义务。 至于其他恩怨,那是狄嵘自己的事,留待他将来自己解决,她不会越俎代庖。 “对了。”
季妧仰头问关山,“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狄嵘就是季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