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字就能看出,这是指压在众人身上的一个管理机构,旧时代的政府可不是如今人民当家做主的好政府,而是吃人不骨头,对人民有绝对压迫和权威的机构。 对于官府而言,压迫人民是常态,小恩小惠就是天恩,这也是民众的共识,政府机构的一切运作的前提恰恰恰是建立在树立的这些权威之上。 旧日本之所以能堂而皇之的要求百姓上交六公四民,就是因为大名拥有常年累月下来积累的权威,这也是为什么秀家的五公五民改革被领民称呼为“仁政”的原因。 这就好像现代的青年,常年996的生活着,突然老板给你放了一天带薪假期,你是不是也会喊一声“老板万岁”? 其实这一切本就是他们送你这边夺走的,如今还给你一点权力,却能让你感恩戴德,这就是权威的作用。 日本的官粮就是大名收自领民的田税,每年都会由地头代为征收后送至郡司或者领主的府库,作为交换,地头是可以免税的。(类似于中国的乡三老) 而这些官粮会被用于旗本众、奉行众薪俸的支出、战争时候的军粮、以及购买其他商品时候的原始货币。 官粮无论是在日本还是中国都是统治者的禁脔,就算是当官的人,没有统治者的准许也是绝对不敢对官粮进行处置的。 即便是地方发生了自然灾害,历史因为私开官粮而被砍头的官员真的不宅少数,就连官员都不敢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有百姓敢于去做。 近畿本经过千年的开发本就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即便秀吉依然坚持六公四民的政策,百姓也不至于活不下去,秀家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去抢劫官粮。 于是在庄直清的再三询问下,那名带队的足轻大将终于开口说道“那些犯人本就是大坂城的逃民,在京都附近想要抢劫收缴官粮的车队被抓住了,今日处斩谁知居然被石川五右卫门劫了去。”
秀家一听此言就明白了,此时此刻各大名在大坂和京都都有许多民夫在为秀吉修筑大坂城和仙洞御所,为了方便管理这些民夫由他们所属的统治者家族进行管理,包括但不限于对他们的粮食供应。 这批百余人的逃奴就是原本岐阜城池田家的民夫,由于池田恒兴的战死,池田辉政被从岐阜改易到了伊势,这群民众彻底每人去管了。 原本池田家对于这批民夫就比较苛责,他们每日的伙食也就在温饱左右,毕竟池田家名义上是60万石的大名,实际上直属的土地估计也就18万石左右。 池田家这一倒,他们彻底失去了粮食的供应,并且失去了管理者,原本还能惯着他们的武士自身都不保了,谁还在乎他们一群屁民。 于是失去管教又饿了十几天的他们,在领头人的带领下铤而走险的选择出逃的道路,好在此时统管大坂的奉行浅野长政正好回去,将剩余的美浓民众进行约束,改为羽柴家直接管理,不然上万人的总崩逃亡必然引发京都的动荡。 但是这几十人最终逃到了京都,并再饿极之下动了抢劫收粮队的注意,被当地村民和盗捕捉住,当天就被定罪后于今日一早在三条河原处斩,谁知却被石川五右卫门劫了去。 秀家听到此言,扭头看了牵着秀家马绳的猿飞阿斯玛一眼,心中对昨日石川五右卫门的到访有了一丝猜测。 石川五右卫门昨日半夜前来,或许就是为了请求秀家能动用关系救一下这批“乱民”,毕竟对于官方而言他们是乱民,对于石川五右卫门这样的跨时代大盗而言,他们只是一群活不下去被逼无奈的家伙而已。 只是秀家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秀吉上眼药。 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秀家在此通过庄直清的口对着他说道“殿下同意你们进去搜索,但是必须在本家武士的陪同下进去,大人应该明白怎么做。”
那名足轻大将那里还不明白秀家的意思,如今秀家选择将他们放进去已经是给了面子了,当即说道“在下一定约束士卒,但又士卒敢于劫掠者,定斩不饶。”
最终在得到秀家的点头后,由宇喜多家留守的20余名武士带着留守的町众陪同下进三条坊进行搜捕。 庄直清见此事已经处理完毕,而秀家却迟迟不见下命令启程,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殿下是否继续前往堺町?”
秀家为什么在这里发愣?是在为石川五右卫门担心吗? 当然不是啦,从石川五右卫门做出这种事情出来,他就和秀家站在了绝对的对立面,秀家纵式有心帮他,出于理智也不会为了一个忍者去和秀吉触霉头。 秀家此刻所在思考的是池田家的问题。 众所周知秀吉的大坂城是本着谁家的领民谁负责的原则,交由大名全权管理的,为了保证各家不推卸责任,秀吉甚至明确的说过出事是会直接追责到大名本人。 如今这群隶属于池田家的民夫出了这种岔子,秀吉对池田家的暴怒犹想可知。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池田家,在被减封改易尾张沓掛后是不是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但是秀家已经可以猜到秀吉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对池田辉政进行处置,如果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对池田辉政施以恩惠,或许可以和池田家产生一定的牵制。 于是在庄直清再三询问,时候启程前往堺町的时候,秀家冷不丁来了一口“不,今日不去堺町了,众人返回三条町继续等待,吉兵卫你陪我再去一趟坂本。”
虽然对秀家突然改变行程感到疑惑,但是秀家在宇喜多家内向来说一不二,随着秀家命令的下达,除了秀家、庄直清、清水信也和当日负责值班的30人的侍从队成员外,所有人转头向坊内回去,而秀家则带着这30余人从东坊门而出前往坂本去了。 秀家在前往坂本的路上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打着秀吉五三桐纹的旗本众,统兵将领正是片桐且元,想来是前往京都帮助增田长盛搜捕石川五右卫门的援军。 秀家看着这个架势,连旗本武士众都参与了,很明显坂本的那位是真的动怒了,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啊。 秀家看到这种情况,突然拉住了缰绳,不再继续前往坂本,毕竟他的目标太大了啊,宛如黑夜中行走的电灯包,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如果秀吉不关注还好,秀家就算舔着脸求秀吉把池田辉政编入四国军团避祸也就算了,如今明显秀吉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并且尤为关注,连自己的旗本众都派了出来,秀家再亲自去为池田家说话味道就有些不一样了。 对于统治者而言,他最害怕的就是家臣联合,秀家喜爱归喜爱,但是毕竟不是秀吉的亲生儿子,合着秀吉唱黑脸为你秀家做嫁衣呢?活得不耐烦了? 思来想去,秀家还是决定人不去,但是池田家得救。 于是秀家从马上下来,庄直清等人为秀家铺平了纸张由秀家书写一份呈送给羽柴秀长的亲笔信,秀家在信中第一次对秀吉下克上的行为进行评价,并且认为越再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出对织田家旧臣的宽容。 秀家在信中也想到了如何处置秀吉愤怒的办法,请求羽柴秀长向秀吉建议,将刚刚转封的池田恒兴编入北陆军团,由羽柴秀长代为照顾。 浓尾合战结束之后,由于纪伊、四国、越中作战的需要,虽然织田家对于各大名的赏格已经开出,但是除了池田辉政、织田信雄等少数浓尾大名外,大部分大名都还没有开始转封。 作为新转封的大名,本来是享有2年的免役权的,秀家此次建议的就是让剥夺池田家的免役权,让他带着不熟悉的家臣去北陆随同参阵。 之所以编入羽柴秀长的北陆而不是秀次的纪伊,恰恰是出于对他的照顾,毕竟所率领的部队是新领的领民,战斗力极弱。 让他跟着有羽柴秀长、佐久间盛政、前田利家的北陆军团去打佐佐成政,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这群统合极差的新兵做做后勤就可以了。 但是你要是让他们去对于纪伊神出鬼没的纪伊国人众,怕不是要陷入“乱民的海洋”中,被打的溃不成军,最终两错并罚,直接被削去仅有了13万石领地了。 秀家将信件交给庄直清,让他代为转交给羽柴秀长,自己则打道回府继续准备前往堺町的事宜。 秀家记得昨天秀长曾经说会在近期启程返回北陆准备战事,秀家只能祈祷秀长没有这么快离开,人还在坂本能够发挥作用了。 等到秀家回到京都,原本守卫京都东门的守备力量已经被明显加强,看门的也不再是身穿半身甲胄,头戴阵笠背后插着沢尻泻纹的羽柴家足轻,而是换成了身穿当世具足,头戴贴兜身后插着五三桐纹的羽柴秀吉旗本众。 这群旗本众可丝毫没有给任何人面子,严守京都门户任何人不得进出,许多要进京赶集的百姓围着门口席地而坐,没有一人敢于去质疑这个决定,都在等着在此开放的时候。 也就是看到打着旗帜的秀家从东门回来,才破例放这位羽柴家内第三人进了京都。 等到秀家进入京都,却发现此时的京都和早上又是另一番面目,如果说早上的京都热闹如油锅,此时的京都冷静如明镜。 到三条坊的沿途除了巡逻的盗捕众没有一个町民敢于在路上停留,秀家在经过几个坊门时候,看到在坊门牌楼前挂着的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被人用藤条抽打着背部,不知是犯了什么事情。 秀家这三十余人回到三条坊前,受京都民乱影响,坊门已经关闭,坊门外站着由一名武士带领的4名备前领民组成的守备众,5人皆披甲执锐的站在门口,原本蒙着黑布的枪头也裸露出来露出赫赫寒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看到秀家到来,守门的武士朝左右牌楼和门后高喊一声“殿下回来了,速速开门。”
这才让闭上的坊门重新开启。 秀家自坊门而入,看到这里又的另一番景象,坊内聚集着一匹民众,许多都是近京赶集的平民,在京都没有宅邸,被从街面驱赶之后根本无处可去。 好在此前看到三条坊有别于京都其他坊,是军爷们不敢随意进来的地方,于是在被驱赶之后都涌入这里,倒是在坊内形成了一个小市集。 等到秀家回到自己的藩邸,门口已经停着好几朵轿子,从轿子上的族徽来看,三条家、四条家等公卿似乎都来到了自己府上,看来是有事相谈了。 果不其然,步入宇喜多家藩邸的府门不远,跨国影壁并走过石山水的花园,刚刚走上垣廊,秀家脚上的鞋子都还没换掉,被秀家留在身边管理钱袋子的明石全登就来禀报“三条右大臣和四条中务卿都在殿内等着大人呢。”
秀家其实最烦的就是会见公卿,这群人“高高在上”久了,连话都要说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特别口音,不仅语调奇怪,而且说话极其缓慢,听得秀家只想睡觉。 可是人家毕竟是公卿,还是关摄家,活的就剩下体面了,秀家无奈只得招待亲自他们,经过一阵好说歹说并且立下保证,自己绝不会在事情解决之前离开京都,会切身的保护众位公卿的利益之后众人才肯离去。 四条家本在隔壁坊内,受到冲击无奈只能暂时借住到三条家,俩家都在今日见证到了宇喜多家在羽柴家的分量。 俩人在回去之后互相交流了一下观点,都动了想要抓住秀家这个“潜力股”和宇喜多家达成联姻的想法,开始物色族中合适的女子。 当然此事秀家并不知情,秀家正在府邸内院,接见着一位不速之客,造成此次骚乱的罪魁祸首——石川五右卫门赫然就坐在秀家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