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大名和官军士卒的注视中,在岩代大名小笠原秀贞的主持下,由其麾下重臣犬甘久知和秀家麾下侍从北条繁广带人,开始在须贺川城下随机抽人。 由于不知道秀家将人抽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害怕自己会和被拉出来的一起被处死,整个城下町皆是一幅寒蝉若禁的模样。 在秀家的示意下,丰臣秀次主动站了出来,对着城下的乱民说道“尔等既受关白殿下宽宥,自当一心一意奉公尽忠,平时在地中务农,战时听后大名召唤为关白,为朝廷而战。 尔等今日作出悖逆离反之事,关白殿下颇为震怒,下令一揆主犯者斩,参与一揆者流。 然大纳言仁义,关白宽宥,决定再给予尔等一个机会,执行十抽一政策,被抽到出列者流放虾夷不赦!”
至于如何抽人就显得有些原始了,既没有摇号也没有抽签,全凭武士们在队列中随即把人拉出来。 被拉出来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刚刚卸甲的一揆众们惊恐的看着那些被拉出去的人,心中似乎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能出来搏一揆的,大部分都健壮的妇人和壮丁,再加上一些年迈的老年男性。不到万不得已,或者不是像一向宗那种倾巢而出的一揆,很少有少年的参与。 当然这里的少年指的是战国时期的少年,即平均15岁以下的年纪。 饶是如此依旧会出现父子分离、父女分离、或者夫妻分离的情况,城下顿时哀嚎一片。 对于这种情况,你若是愿意和被抽出来的人一起,秀家这边也不拦着,到时候一家人一起走也无所谓。 眼下丰臣秀次已经代为宣布了对于一揆众的惩戒措施,那便是流放虾夷。在这个时代流放虾夷在日本人心目中一直是和死亡画上等号的。 别的地方的人先不说,作为岩代地区的民众,感受到了东北地区冬日的寒冷,自然不敢想象再更北端的虾夷是怎么一番模样。 过去听人说过,虾夷之地是一片不毛之地,全年有半年的时间是被积雪覆盖的,这样的地方怎么能种地呢? 迁徙过去之后不能种地就等于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自己将会被流放虾夷的安排后,被抓出来的民众恐惧万分,纷纷想要向自己刚刚被抓出来的队伍中跑去,小笠原及丰臣家的武士们正拼尽全力想要将他们拦下。 就在此时秀家高声呵斥道“不用拦他们,我们的要求是十抽一流放虾夷,既然有人回去了,便从人群中重新抽人。”
说着指着下面乱哄哄的一揆乱民说道“都听好了,十抽一的安排是确定的,最后人数不够就从你们中间重新抽!”
秀家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帮着被抽出来的流放区的那群人想要拉回安全区的一揆乱民们,纷纷动手将那些原本被抽出去的人推出去。 毕竟现在自己已经基本安全了,他们回来一个人自己这边就多一分危险被抽出去,任谁都不愿意替别人去死。 见自己原本的伙伴不帮助自己,反而像瘟神一样被赶出来,被抽出到流放区的人似乎已经人命,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哭泣,有的人则在向安全区里面的亲人告别。 一万多人中选出千余人还是颇费时间的,随着筛的进一步继续,城下町已经是一幅凄凄惨惨的表情了。 别说是这些乱民凄惨害怕了,听到要被流放虾夷的消息,就算是秀家这边的足轻和武士们都打了一个激灵。 那可是虾夷啊,吃人不吐骨头的虾夷,作为南兵的他们对于这个名词更加畏惧。他们害怕如果这样的安排成为定式,那么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也被除以这样的刑罚呢? 既然人已经抽出,秀家也不会给他们更多离别悲戚的时间,自有足轻上前用绳子将他们的手绑缚住串在一起,准备等之后将人运走。 看着自己的民众被像奴隶一样被拉走,小笠原秀贞有些于心不忍的扭过了头去,他的圣母心又泛滥了,不愿意在听到下面民众的呼嚎声。 秀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是而非的说道“君子于义也刚,于仁也柔。”
秀家的本意是希望小笠原秀贞抓住这个机会,向自己请求宽宥,那么自己也可以借驴下坡赦免下面的哭哭嚎嚎的民众。 秀吉的命令归命令,惩罚归惩罚,这也要看是对谁的民众啊! 我和丰臣秀次已经帮你立威完了,吓唬住了下面这群乱民。 你小笠原秀贞把握住机会求一求自己,自己卖你一个人情赦免了下面的民众,民众们从死到生走了一遭自然会对你有感恩之情,到时候你就算是要改革也能顺利一些。 自己刚刚说的话原话是“君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
,意思是“君子在仁爱方面表现出温柔,在正义方面表现出刚烈。”
但是秀家特意将前后位置换了一下,重点自然落在了后面,是在提醒小笠原秀贞啊,可惜秀贞自护没有领会秀家的意思。 恰在此时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沉默的真田昌幸开口了,他剃着光头敲着木鱼说道“浮图之慈悲,救生最大。”
很明显他听懂了秀家的意思,被真田昌幸这么一提醒,秀贞这才主动开口对秀家说道“我想他们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恳请殿下以仁义为先,宽宥一二啊。”
秀家看向秀贞,露出一幅孺子可教的神情,终于是在别人的点拨下悟了出来,至于最后的解释自然有真田昌幸这个师傅去说了。 秀家听到秀贞的请求,便又一次转身对着下面的乱民恶狠狠的说道“尔等为祸一方,名义上是强抗,实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本应该是要被严惩的。 然关白殿下宽宥给你们减轻了惩罚,采取十抽一流放的处罚。现在你们的领主丰臣秀贞殿下依旧以仁义为先,向我请求给予尔等宽容。 我见尔等也颇有幡然悔悟之意,便改尔等刑为城旦一年,接受丰臣郡山参议的调度。若再有不轨企图,天兵再至定斩不饶!”
秀家的说话很有层次,像把仁义的名声给了秀吉再提到了秀贞,这边是主次关系。最后再威吓了下面的人,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听到自己被免去了流放虾夷的处罚,下面的百姓忧惧的心这才稍稍安慰,秀家趁此机会又帮秀贞拉了一波好感说道“尔等既然得释,还不感念关白仁德,尔等主公丰臣郡山参议仁义?”
随着秀家的呵斥下,城下被围在中间的万余乱民齐齐跪倒在地,向秀贞行礼感念他的恩德。 秀家见目的已经达到,转身悄悄拍了拍秀贞的肩膀说道“做的不错参议,今后你在岩代的布政也可以从容一些了。”
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去。 小笠原秀贞被秀家安排下去安抚那些乱民去了,相信有真田昌幸在身边,他应该很清楚要怎么处理,不需要秀家再去教这个小弟弟了。 秀家带人回到须贺川城本丸御殿内,开始对接下里的进攻作出安排。 他首先看向了佐竹义宣,对着他下令道“佐竹殿带着本队经过猪苗代城进入会津,负责对会津领内的一揆进行平定。 与此同时我会派人通知在白河小峰城驻守的结城等大名,让他们经监生城进入会津南部。你们两人合兵8500人,自南北两路对会津地区进行压制。 蒲生侍从已经从九州动身,不久之后就会前来会津。 你们等着他带人来到会津之后便可带人离开会津,前往信夫郡待命。我到时候会根据前线的战况给你们下达新的命令。”
随后他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右边下手第一位的丰臣秀次说道“麻烦北之庄参议殿下为我方前锋,先去将信夫、伊达两郡的一揆扫清,为我等进军仙台扫清障碍。”
言罢便向其询问道“给你20日如何?”
丰臣秀次对这次的任务颇为自信,虽说中川领信夫、伊达两郡闹的很凶,但是有了现如今须贺川之战的胜利,对于一揆众的势力多少有了轻视,因此向秀家保证道“10,10日内拿下中川领,将中川领交还到摄津守手中。”
“好!”
秀家见他这么有信心,也就随即说道“那我便把摄津守转入你的阵中,如今信夫郡尚且有多座城池握在己方他的手中,然他去联络里应外合击破一揆。”
交代完之后,秀家又对着两人说道“两郡一揆牵扯并不多,情报显示只有数千之众。但是你们拿下两郡之后依旧要根据关白殿下的命令,对两郡进行十抽一流放虾夷的惩戒。”
有了小笠原秀贞的前车之鉴,中川清秀向秀家询问道“可否参照小笠原领,对本家领内百姓予以宽宥。”
对于他这个请求,秀家几乎没有做思考便反驳道“今日你向我请求宽宥,明日他向我请求宽宥,奥羽之地的百姓都不用流放虾夷了。关白殿下的威严又如何维护呢?”
随即便不再对这个话题再多做过多的牵扯,但也没有了继续开会下去的心思。 如今既然大部分作战任务已经布置,随即对着众人说道“其他大人便在郡山稍作休息,等到前路被打通之后我们一齐向大崎、葛西进兵。”
说罢便准备散了会议,不过最后却是将丰臣秀次、中川清秀和小笠原秀贞留下。 待外人走完之后,秀家才对着中川清秀等三人说道“我和郡山参议刚刚审问了下面一揆众的一些头领,发现他们中很多人都有被串联的情况。 对于这些人我和郡山参议商议过,是流放不赦的。你们在中川领的时候,也希望可以参照这般安排。”
两人齐声应下“是”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们,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中川领的一揆爆发的如火如荼,但是却被严格限制在信夫、伊达两郡? 一开始向安达郡的二本松甚至有影响,但是被我安排在高仓城的奥羽镇守军击破缩了回去。 但是仔细一想,若是没有在二本松和高仓城安置那4000把兵力,他们会不会和小笠原领的一揆众联诀成一块?到时候会津岩代具的一揆,大崎、葛西、出羽动乱更甚了。”
秀家的话没说死,不过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听出来了,中川清秀主动向秀家询问道“殿下是觉得,这里面有人串联作乱?”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一个各自为政的一揆,可以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包括陆前陆中的葛西·大崎一揆,凭什么就这么快联诀在一起,让30万石领地沦陷呢?”
秀家看向中川清秀继续说道“摄津守你知道你想要学秀贞,对自己的领内百姓意思宽宥。但是你要想一下你所领的三个郡是哪里! 置赐、信夫、伊达三郡可是伊达核心旧领,你觉得你是宽宥可以换来他们对你的恩情吗? 你一次宽宥几百人(总作乱才大几千人),如何比得上伊达家5代恩义呢?还不如直接以威压人,让他们不敢再生二心啊。”
听到秀家这般解释,中川清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但是还是表示希望可以宽宥一二。 秀家不想要给予宽宥,随即表示道“你别忘了你那边可是有人杀了派下去检地的武士的,你今日的宽容有如何给予忠诚的他们交代呢?”
但是对于中川清秀的坚持,稍稍退了一步说道:“对于匪首,不论武士还是足轻,流放不赦。 对于其他有为祸情况的人也要给予处置,他们既然是你领内的人,便交给你来处置吧。 但是我要说的是,对于作奸犯科之辈,与其给予宽容,不如将他们统统流放出去,既能震慑领内又是将这些包袱甩出去。 而且有的时候,这些乱民匪首不吓一吓,恐怕也不会甘心说实话。”
对于秀家的安排和担心,中川清秀表示了感谢和理解。同时他也表示会把握好处罚的尺度,不会让最后的情形特别难看。 由他这句话在,秀家才放心的让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