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战怎么都不能说是胜利,日军虽然守住了平壤城,但是第一军团主力战损严重,几乎可以宣告小西行长的征朝之役结束。 反观明军这边,虽然主力损失1/3,但是战力尤在且军容较为整齐,不然也不可能面对日军的追击依旧有余力反击了。 所以综上所述,明军撤出平壤更像是战略性撤兵,虽然在战术上失败了,并没能拿下目标平壤,但是在战略上保存了实力。 反观日军这边虽然保住了平壤,但是在战略层面上却是失去了主动权,是切切实实的战败了。 而在祖承训看来自己也并没有战败,从平壤逃出来之后,带领剩下的明军经由顺安向北撤兵,半夜抵达安州城外。 安州是彼时朝鲜平安道兵营所在地,也是朝鲜部队聚集阻挡日军进一步北上的大本营。 刚刚回到城内,他便将朝鲜翻译唤来,让朝鲜翻译对朝鲜都元帅金命元这么禀告道“五今日多多杀贼!虽史儒不幸战死,盖因天时不利也,不能歼贼,当添兵更进。告知尔等宰相,勿忧!浮桥亦不可撤!”
然而嘴巴有多硬,身体就有多诚实。 当日金命元不再安州城内,祖承训随即以需要与朝鲜王和金命元商议进一步作战部署为借口带着明军继续向北撤退。 撤到嘉山时候,与另一队郭梦征所部会和,清点兵员、军马后发现只剩下2000余人,军马不足1300匹。 关于明军战损的情况,与前面明军战败的原因一样,明人所书的《两朝平攘录》由与其他史料明显的不一致,书中所说300骑兵仅有祖承训等数十人身免,大军全军覆没。 长期以来,这个说法在中国流传很广,有着很大的影响力,甚至成了明史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这是万历朝鲜之战中少有的败仗。 但是试想一下若是真的如书中所写的那样,祖承训丧师辱国,自己仅以身免,又怎么可能在后来被重新重用呢?早就在回到逃回来不久便被砍了震慑三军了。 根据朝鲜《宣祖昭敬大王实录》记载,明军阵亡人数大约是300人,这是朝鲜王李昖命礼曹判书盈根寿询问后得到答复。 这一点与日本的历史记录是可以相互应证的,根据松浦家臣《吉野甚五左卫门觉书》的记录:“明军联合鞑靼6万骑入平壤,折损2000骑而还。”
很明显吉野甚五左卫门在这里对战况进行了夸张,但是也没有如《两朝平攘录》所记录要到全军覆没的地步。 而根据佐贺县立名护屋城博物馆所藏的小西行长向秀吉禀告的书信,明军也不过被斩杀了1000多人,日军自身战死50~100人罢了。 可以理解日军对战果和自身战损的春秋笔法,但饶是如此依旧没有如《两朝平攘录》所记录要到全军覆没的地步。 就连日本人都不敢所自己杀了3000明军,让明军全军覆没。可是在明国自己的历史记录中却将其堂而皇之的记载于其上,更在今后数百年中被中国学者奉为主流。 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见不见得自己的军队好,战败了之后疯狂的找原因挽尊,好似是在为自己的军队呼喊。 但是在记录战损情况的时候,却又比敌人还要夸张,好似自己这边不死完不能全其义一样,实在不能理解。 然而祖承训回到义州之后,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找朝鲜王李昖和金命元商议再次出兵的事,反而带兵进一步退过了鸭绿江。 出征时候3500人,折了大几百人的祖承训自然要给大明朝廷一个说法。 他向杨绍勋告状说是一营朝鲜军队投靠了日军,反过头来攻击自己,才使得自己战败。 而对朝廷派来联络朝鲜的官员徐一贯说是因为看到了朝鲜将领李薲(pín)似乎与日军有联络,,他怕朝军与日军有勾连,这才带着大军提前撤退。 在他撤兵后不久,日军还追了出来,要不是自己机敏击退了追兵,恐怕军士就要沦丧在平壤了。 事实上事后杨绍勋询问其麾下将士,得到了与祖承训一样的答复说,有穿着朝鲜军军服的朝鲜人在城内与他们作战,甚至有人拿弓向他们射箭。 彼时朝鲜人并不知道祖承训给大明提供了这样的报告,朝鲜王李昖甚至再派人要求辽东将祖承训再次派来朝鲜与日军作战。 这一行为在杨绍勋眼中就好似朝鲜与日军早有联络,要将祖承训及麾下所部害死一样。 随即他当场对着来联络的朝鲜官员怒斥道“自古以来,安有大国为小国劳动许多兵马,救济急难于数三千里之外者乎? 而尔国将官,不此之思,皆落后不肯上阵,独驱吾兵犯贼。且贼中多有善射者,说汝言语,穿尔等军服,是何等意思?”
杨绍勋的话就差明着质问朝鲜是不是与日军勾结坑害大明士兵了。 面对杨绍勋的质问,朝鲜使者只能承认有部分朝鲜人以身事贼,成为了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的朝奸。 听到杨绍勋质问的李昖非常害怕,急忙派出官员去大明解释。辽东巡按御史李时孳(zī)与辽东巡抚郝杰接受了朝鲜方面的辩解,并表示这可能的祖承训想要推卸战败责任而对朝鲜的污蔑,让朝鲜方面放宽心,大明不会怪罪。 然而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没见大明那边对祖承训有什么特别多惩处,很明显此前朝鲜使者面对杨绍勋质问抖落出来的话起了作用,让大明对朝鲜的疑心变重了。 退一万步讲,祖承训和麾下明军又分不清哪边是朝鲜官军,哪边是日方朝鲜仆从军,看到穿着朝鲜军服,说着朝鲜话的人对自己动刀子,很容易认为是友军背盟,因而从前方撤退也没有做错。 这么看来,李时孳与郝杰对朝鲜官员说的话,更像是一种安抚,尽可能的拖延日军入明的时间,等到大明腾出手来,就算朝鲜与日本方面联手了,也能一起收拾了。 小西行长在平壤之战之后,对明军作出了一下的评价“熟云明军无勇?(此战)胜负在天。今虽败归,其实甚勇难当云。”
可见在平壤之败后,明军的战斗力给了小西行长很深的印象,让他清楚的认识了对方的战斗力。 还记得出征前秀吉对明国的评价吗? 当日秀吉有言:“至于汉土,文弱成习,不能当我武必矣。”
然而事实是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才堪堪挡住明军的攻势,这还是明军陷入不利的情况下,日军依旧不能拿下明军。 后来其不止一次的询问朝鲜向导,日军是否能战胜明军,由此可见经过平壤之役对他的打击很大,直接把他的自信打没了。 恰逢此时,建州女真酋长努尔哈赤派麾下马三非前往明国朝贡。马三非替努尔哈赤向石星禀告说努尔哈赤是忠勇好汉,麾下有旗本三四万众,步卒五万余人,可以提朝廷入朝“征杀倭奴,报效朝廷。”
然而石星却已经看出了努尔哈赤的野心,认为他别有所图,因此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勒令其不准出建州边界。 很多人认为后金是在万历朝鲜之役之后,看到了明廷的虚弱才开始反明的。 其实努尔哈赤自万历十一年(1583年)五月,努尔哈赤率领部众去攻打尼堪外兰,攻克图伦城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征伐天下的步伐。 从其13副铠甲起兵的时间点,也是万历十一年(1583年)其父、祖死于明军征讨王杲之子阿台,进攻古勒城乱战之后。 万历十二年(1584年)正月,努尔哈赤向李岱驻守的兆佳城发动攻击,取胜并生擒李岱。 万历十三年(1585年)二月,努尔哈赤在对苏克苏浒部、董鄂部取得胜利之后,又剑指苏克苏浒部左邻之哲陈部。 努尔哈赤以披甲兵二十五、士卒五十攻打哲陈部界凡城,但因对手准备充分,努尔哈赤无所斩获。 四月,努尔哈赤再率绵甲兵五十、铁甲兵三十征哲陈部。敌军虽众,但畏于努尔哈赤一方之勇猛,士气大衰,纷纷溃逃。努尔哈赤追至吉林崖,大获全胜。 万历十四年(1586年),努尔哈赤攻克鹅尔浑,尼堪外兰逃到明朝领地。努尔哈赤请求明边吏押还尼堪外兰,并将他处死。 万历十四年(1586年),在“建州老营”的废址上建城,该城在天命六年(1621年)后金迁都辽阳后被称为佛阿拉,即“旧老城”(今新宾县永陵镇二道村)。 万历十五年(1587年),努尔哈赤再攻哲陈部山寨,杀寨主阿尔太,又派额亦都攻打巴尔达城。随后努尔哈赤领兵攻打洞城,城主扎海投降。至此,哲陈部完全被努尔哈赤吞并。 万历十六年(1588年)九月,苏完部长索尔果、董鄂部长何和礼、雅尔古部长扈尔汉率三部军民归附努尔哈赤,使其声势大震。 其后,努尔哈赤再战兆佳城,斩城主宁古亲章京。同年,努尔哈赤攻克完颜(王甲)城,消灭了建州女真的最后一个对手完颜部。经过5年的征战,努尔哈赤相继征服建州5部。 从万历十九年(1591年)正月开始,努尔哈赤挥师东向,攻取鸭绿江路。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末,其借着支援被加藤清正攻略的珠舍里部和讷殷部之机,相继征服珠舍里部和讷殷部,将长白山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进而,他出兵夺取东海部。 可以说自万历十一年(1583年)开始,努尔哈赤就一直在征伐建州、海西女真诸部的道路上。 在当时的东北地区,最主要的军事力量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部队。 史书上记录他利用女真各部落之间以及和其他民族部落之间的矛盾纵横捭阖(bǎi hé),以控制局势。 很难想象努尔哈赤凭什么可以在这样的方针下到处征伐不受节制,最后演变成一大独大的局面的。 也难怪会有说法说努尔哈赤是李成梁养子的说法,虽然这一点从未见于明、清、朝鲜史料之上。 虽然努尔哈赤崛起的最直接的原因还是来自其自身的奋斗,但李成梁的纵容和失算也是成就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客观原因之一。 努尔哈赤掩埋父祖被杀之恨,对明朝表现出一副十分恭顺的样子,使得李成梁误以为努尔哈赤既可以为明朝所用,又成不了气候。 李成梁甚至一度产生了依仗努尔哈赤之兵侵占朝鲜而自立的野心,于边事常常敷衍。 只要努尔哈赤对明廷表忠,即“保奏给官”,甚至“弃地以饵之”,因此被宋一韩、熊廷弼等廷臣所参劾。 当时朝鲜兵曹判书李德馨曾对此评价到,“其(努尔哈赤)志不在小,助成声势者李成亮(梁)也。渠多刷(送)还人口于抚顺所,故成亮奏闻奖许。驯至桀骜云耳”。 此外,在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这几年内,李成梁把辽东重兵集中用于对付海西女真和鞑靼势力,大败二者。海西女真叶赫、哈达等部连遭三次重创,叶赫贝勒杨吉砮、清佳砮均被杀;李成梁攻打辽东蒙古诸部,连获大捷十次,斩首五六千级,但辽东明军亦损失严重。 这在客观上为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减少了几方面颇具威胁性的外部干扰。 平壤之役之后,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损失严重,军士士气低落,彻底失去了出城扫荡的动力。 朝鲜方面看到这一情况,认为明军虽然突袭平壤未能得胜,但是城内日军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7月17日左右,有平安道义兵开始聚集在平壤城周围,想要多为陪都平壤,为日军所败。 但是根据败军的情报说日军的火铳已没有当初犀利,多用弓矢退敌,可能是兵员受损严重或火铳损耗过盛之故。 这份情报给了朝鲜官军夺回平壤的信心,都元帅金命元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了。 他随即命令平安道巡查使李元翼、巡边使李薲(pín)招募散卒训练为军,并将其待到平壤北边的顺安。 又让别将金应瑞逼**壤西侧的江西,命令平安道水军统领金亿秋率领水军封锁大同江阻断日军南北联络。 7月25日,朝鲜军兵分三路攻打朝鲜,起初打的很顺利,朝鲜军甚至已经攀上了城头。 驻守在此的小西行长发现势头不对,马上鼓舞士气亲自带人冲出城外与朝鲜军野战,在他的鼓舞之下日军士气有所恢复,将朝鲜军击退。 由不得小西行长不出死力啊,蜂须贺家政因为宜宁之败被改易的结果就在眼前,若是自己就这样被朝鲜军赶出了朝鲜,或许自己也会如他一眼面临改易的命运吧! 对于小西行长而言,输给明军并不可耻,更何况他在明军的突袭下守住了平壤,抛开战损比不说,此战他在名义上确实是胜了的,到了两脚羊朝鲜军这里,自己怎么可以战败呢? 要是如此朝鲜军也仅仅是小败而已,尚且可以保存余力准备下一次进攻,又或者保留军力驻守抵御日军。 可是朝鲜军队没有祖承训所领的明军的组织度,竟然在日军的追击之下由败退转变为溃败,更有朝鲜军一看到日军随即望风而逃。 此战之后小西行长第一军团再次损失600余人,斩获朝鲜军首级3000余级。虽然胜了,但是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真的没有了再前进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