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诺在读大学以前,一直都觉得,天海师大好歹也是重点大学,能考上这里的学生,肯定大多数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后来她发现,她错了。 读书的能力,跟个人品质真的关系不大。 就比如跟贾诺一个寝室的付薪朵就是个典型。 这个女生讲真,确实挺聪明的,但都是些小聪明。 在贾诺刚入学的时候,她对这个付薪朵还蛮同情的。 她看得出来,这个付薪朵家里穷,刚开学的时候花钱都很省,甚至到了扣门的程度。 这个女生非常擅长两件事,一是通过别人身上的穿戴来鉴别别人的出身背景,二是特别会找挣钱的机会,有点生意头脑。 就比如刚刚开学军训的时候,遇到暴雨天,在所有人都被淋成落汤鸡的时候,付薪朵第一时间跑到不知哪个批发市场,批了一箱劣质的烘鞋器,自己抱着个大箱子,在宿舍楼里挨个寝室敲门卖,包括到后来在网上卖臭袜子和贴身内衣什么的,虽然手段欠妥,但也确实精明。 她每天在学校里最关心的消息就是各种兼职招聘。 在刚开学那会儿,贾诺还觉得,这个付薪朵蛮有上进心的,当时她们的306寝室里,基本上都是苏珊和林舒晴两个新老天海人一起玩,至于其他两个,一个东北的,一个云省的,她俩压根就看不上。 不过苏珊和林舒晴对她们二人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对于付薪朵,她们是纯粹的鄙视,这个女生性格跟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似的,会抽烟,爱讲脏话,张口闭口嘴里都离不开“妈”与“逼”这两个字,脚还特别臭。 在她们的眼里,付薪朵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底层农村人,不值一哂。 但对贾诺,情况就复杂得多了。 一方面,她们看不上从西南地区来的贾诺,但是另一方面,她们却又发现,贾诺家境其实并不差,甚至还很殷实。 像贾诺那样,11年刚开学那会就玩苹果4S的,即便是在天海也不多,宿舍里除了贾诺,也就林舒晴有苹果4S,苏珊用的也只是一只三星。 除此之外,贾诺言谈举止也有涵养,最关键的是,人长得还特别漂亮。 因此,苏珊和林舒晴在贾诺面前很难找到什么优越感,甚至贾诺还会让她们有些自卑。 而且贾诺的性格也是那种典型的天蝎座性格,你要对我冷,我就比你更冷的那种。 她从来不会去做什么讨好别人的事情。 因此,如果说对于付薪朵只是单纯的鄙视的话,那么对贾诺,二人的感情则要复杂得多。 那是一种包含了焦虑,憎恶和嫉妒混合型负面感情。 贾诺刚开学那会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和付薪朵挺处得来的,虽然她身上有许多缺点,但也勉强可以忍受。 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人总是喜欢把拳头伸向比自己更弱者。 就好像那些小区保安,被业主骂的时候,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转头便把气撒到外卖员和街道清洁工的身上。 在付薪朵的心里,自己的家乡好歹也曾经是国之长子,重工业中心,即便比不上江浙沪,那怎么着也该比你云省强吧? 面对宿舍里两个天海人的歧视,她的解决办法是从贾诺的身上找回优越感。 她是个精明人,她很清楚苏珊和林舒晴对贾诺不爽,但又不好说,于是为了朝两个天海人靠拢,她甘愿充当马前卒,故意在各种场合用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攻击贾诺,以此来表忠心。 比如她动不动就喜欢在人多的时候问贾诺,你们那边有网络吗?能不能洗热水澡之类的,然后等着看贾诺难堪的脸色。 除此之外,付薪朵还会把卖臭袜子的钱拿出一部分来,专门请苏珊之类的本地同学吃饭,甚至还会把这些赚钱的门路跟她们一起分享。 她知道,毕业后要想留在天海这样的大城市,必须要跟本地人优先打好关系。 而她的努力也很有成效,渐渐地,苏珊她们也很少嫌弃她脚臭之类的缺点了,转而把火力都瞄准了贾诺。 贾诺起初并不想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室友撕破脸,毕竟要一起相处四年呢,可是贾诺的忍让,却让付薪朵理解成了怯懦。 于是她开始变本加厉。 她发现,只要她越伤害贾诺,苏珊林舒晴对她就越好。 像之前关于贾诺喜欢勾引别人男朋友的谣言,就是付薪朵第一个传出去的。 可以说,贾诺走到今天,付薪朵是始作俑者。 此刻,306寝室内乱作一团。 贾诺左手揪着付薪朵的衣领,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朝付薪朵的脸上砸去。 她虽然瘦,但是力道可一点也不小,第一拳就正正地锤在了付薪朵的鼻子上,瞬间,付薪朵的鼻子就开了花,大股大股的鼻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旁边的苏珊和林舒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贾诺,先是被吓得待在了原地,当看到付薪朵鼻子里涌出来的鼻血后,惊恐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付薪朵被这一拳直接打懵了,此刻她只感觉鼻子没了知觉,嘴里咸咸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盲目地看着眼前那张因为怒火而扭曲的美丽脸庞,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贾诺没有给她机会。 “砰!”
贾诺刚刚收回手,第二拳立马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付薪朵的下颚上。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贾诺声嘶力竭地喊着,一年了,这一年来的种种屈辱,包括今天在图书馆的遭遇,此刻都化成拳头,一拳一拳地倾泄在付薪朵的下巴上。 虽说贾诺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搏击选手,但是脆弱的下巴频繁这样受到击打,即便是付薪朵这样的大个子女生也扛不住啊,她有尝试反抗,但被贾诺用膝盖顶住了胸口,气都喘不上来,再加上她虽然块头大,但并没有受过什么格斗训练,以前中学时代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像贾诺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此刻,付薪朵只有单方面挨打的份。 也不知道付薪朵用下巴硬抗了多少拳,直到她的嘴角已经是一片淤血,直到贾诺的拳头都被磨破皮了,贾诺才停下了手,而付薪朵则是跟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伸手捂着下巴,浑身抽搐。 旁边的苏珊和林舒晴则是在那哇哇乱叫,但又不敢上前阻止。 “吵死了!!!”
贾诺转头朝她们吼了一声。 两个女生立马鸦雀无声。 贾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酒精棉球,擦拭了一下自己右手拳峰处的破皮,转头看向林舒晴。 林舒晴立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林舒晴。”
贾诺冷冷地说: “你的那个什么神仙水,一直都是付薪朵在偷用,我天生皮肤就好,用不着那玩意儿。”
“哦........哦.........” 林舒晴此刻吓得脸都白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们对我有意见,大可当面跟我说,你们不该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翻我的衣柜,更不该碰我的JK制服,它们对我来说,不只是衣服而已。”
“它们对我很重要。”
贾诺将用过的酒精棉球扔进了垃圾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室友,说: “现在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了,说吧,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
林舒晴身子颤颤巍巍地不敢说话,而旁边的苏珊忽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宿舍门往外跑,边跑边尖叫着: “救命!救命啊!”
“306宿舍萨日朗!!!”
贾诺也没有拦她,淡淡地笑了笑,对林舒晴说: “带付薪朵去医务室吧。”
说罢,贾诺拿起手机,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喂?陈老师,跟你说个事。”
“我刚刚在宿舍里跟人打架了。”
。。。。。。。。。。 当天晚上,贾诺在宿舍里打人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师大。 付薪朵受了点皮外伤,半边脸肿了,左边那排牙齿松了几颗,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大碍。 当贾诺的辅导员得知打人的居然是向来性格文静的贾诺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 他第一时间赶到了贾诺的宿舍,了解情况。 贾诺也很平静地将前因后果跟辅导员说了。 其实这早就不是她第一次找辅导员了,先前贾诺被造谣的时候,她就找过辅导员。 但是12年那会儿,别说一个区区的辅导员了,就是执法机构,对于年轻人之间的网络暴力这种事情,都不怎么重视的。 毕竟这种行为一没偷二没抢,只要没有造成严重的摄会影响,没有多少人有闲心去管这些年轻人的无聊琐事。 对于贾诺的经历,辅导员其实也很同情,他本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让贾诺写份检讨,记个大过,赔偿一下医疗费,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他低估了互联网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很快,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微博上,那些讨厌贾诺的人借着这件事,疯狂写小作文,疯狂的@师大官微,学校里的主要领导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天海师大是重点名校,校方对于影响学校声誉的事情十分重视。 很快,师大给出了对贾诺的处罚,严重警告外加留校察看,基本上,离开除就只差一步了。 无论是师大的官网,官微,还是学校的告示板上,都张贴了这个消息通告,还说什么,我们师大对任何形式的校园暴力都绝对零容忍! 而且,本来学校还要求贾诺叫家长的,但辅导员还是帮了贾诺一把,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贾诺的家长。 对于那些讨厌贾诺的女生来说,今天毫无疑问是一场大胜利。 傍晚,夕阳西下,师大的校园里依然一片祥和,天边一片赤红,晚风略微带走了些许白天的闷热,学校的大街小巷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穿着短裙短裤的大白腿,三两成群,嬉嬉闹闹。 贾诺呆呆地坐在师大人工湖湖畔的长椅上,看着湖面上畅游的大白鹅和偶尔泛起的涟漪出神。 此刻,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她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读书的动力。 她讨厌这所学校,讨厌这里的人,讨厌这里的一切。 慢慢地,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扛不住了,拿起手机,拨通了贾允的电话。 “为?姐,想我啦?”
听到手机那一头久违的清新悦耳的男声,贾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 千里之外,良城。 当贾允接到姐姐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赵雪雅家做客呢。 张美彤贴心地一个劲地往贾允的碗里夹菜,而赵雪雅则是甜甜地搂着贾允的手,撒娇道: “贾允,一会儿吃完饭,你开车带我去兜风好不好嘛~” 自从拿到驾照以后,贾允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开贾天生的宝马530代步,在12年的良城县,一个18岁的男孩出门开宝马530,讲真,那种出风头的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张美彤闻言,面露不悦,在桌子下面蹬掉了脚上的棉拖鞋,恨恨地踢了贾允一脚。 之前贾允答应陪她一起逛街买衣服的事情,贾允一直都没有兑现,为此,张美彤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贾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一看是姐姐打来的,贾允连忙说抱歉失陪一下,起身离开了餐桌。 他可不想被姐姐听到旁边有女生对他撒娇的声音。 岂料刚一接通,电话那一头便传来了姐姐的嚎啕大哭。 这可把贾允给吓到了,连忙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诺没有回答,依旧是止不住地大哭。 饭桌上的赵雪雅和张美彤看贾允这幅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小允.........小允..........” 贾诺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说: “我,我真的好想你..........呜呜呜..........” 贾允听着姐姐的哭诉,没有再去傻乎乎地问发什么什么,等到贾诺渐渐止住了哭腔,他才说: “我明天中午就飞天海,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