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管教不周,让公主受惊了。”
裴卿没有回答宋清安的问题,虽然她瞧着毫无受惊模样,但裴卿还是照例安抚。这已是给她几分薄面,不想让她再探究下去。 这也是意料之中,宋清安乖觉应过,不再问询,吩咐竹烟带自己去歇息。 魏平依旧跪着,暗自思量。昭定公主也非胆小之徒,想来不是什么寻常女眷。 不过能得主上青眼的人,本身也不会是寻常之辈…… 感受到随着宋清安离开,裴卿身上逐渐不再压抑的威压,饶是魏平都忍不住心中发憷。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主上竟亲自送昭定公主回来,这样的小事,怎能劳动主上? 裴卿低垂眼眸淡扫魏平,旋即收回视线,幽幽道:“跟我回去。”
“是。”
贸然行动,显然犯了裴卿大忌。 魏平心知后果,不多争辩什么,只等随裴卿回去后领罚。 “怎么回事?”
宋清安语气沉沉,竹烟立时跪下道:“公主恕罪,是婢子疏忽了。”
“不怪你……起来吧。”
宋清安一手扶额,“他怎么会在这?”
“回禀公主,婢子也不知……是婢子愚钝,不曾注意到。”
“你认得吗?”
竹烟皱了皱眉细细回想,忽地睁大了眼:“此人好像就是跟在裴掌印身边的。”
“公主,该不会是裴掌印的意思吧,他……” 宋清安缓缓吐出一口气,竹烟有如此想法,她自然也有。 裴卿恰好带她离开,再让手下人来此…… 可她行宫中又有什么,还需劳得东厂的提督亲自前来? 还是说,裴卿亦是从未信过她,这些时日,也只是随她做戏玩儿? 这个想法莫名让她有些烦躁,想到自己这个做局之人反倒是像是陷进去了,那“猎物”还无动于衷,似乎还把她耍了…… 宋清安握着软枕的手缓缓收紧,指节处因用力泛出白色。 “公主,要不让婢子……” “不,不要擅自行动,这些天也别与兄长联系了。”
宋清安面上平静,但手上的力道仿佛更大了。竹烟瞧在眼中,却是不敢提。 -- 魏平后脚刚迈进裴卿帐中,前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裴卿没有留手,这一掌差点将魏平击飞出去。魏平稳住身形,“扑通”跪下,强自压下喉头翻腾的浓烈血腥气。 不能弄脏主上的地方…… 魏平如是想着,胸口受击处逐渐传来剧痛,一点一点向四周蔓延,五脏六腑都被打散了一般。魏平忍痛忍得后背尽湿,低垂的眼眸却亮得吓人,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喜悦。 这就是主上……如此……如此强大! 他轻咳一声,再度压下喉头腥甜。裴卿不发一言,阴戾之气压得魏平几乎无法抬头。 “属下…向…主上请罪……还请…主上责罚……”魏平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如黑鸦低鸣。 “擅自行动,你胆子不小。”
裴卿言语并无多少起伏,但其中肃然杀意却令魏平将头埋得更低。 “属下自会领罚。”
“只是主上,属下认为,那公主……”留不得。 魏平没能说完话,因为裴卿的杀意又添了一倍。 “再多嘴,你就不必再出现。”
魏平噤了声,不顾伤势飞快离开,唯恐再待下去脏污了主上的眼。 纵他出言不逊,主上依旧留了他一命,这让魏平稍稍放心,至少主上并没有将昭定公主如何当回事。 只是……还是有些反常。 魏平与竹烟一样,注意到了裴卿衣着的异样。 主上从不会让自己如此,莫非主上和那公主一起时,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成? 魏平想了一会儿,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皇室中人,能安几分好心?不如尽早除了。 魏平阴阴笑了两声,捂着胸口慢吞吞去领罚。 主上不该有弱点,他魏平,会替主上扫清一切障碍。 “有人耐不住了啊。”
裴卿喃喃,魏平会注意到宋清安,想也是有人挑唆。 刘泉手下,确是有几个不安分的。没曾想那些人这般心急,出宫第一日就开始行动了。 裴卿招来一人,吩咐他去盯好了宋清安的帐子。 “……万要保护好三公主。”
“属下领命。”
瞧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裴卿指腹摩挲上玉扳指,慢腾腾地转着。 小公主心思重,也不知她是否会多想了…… 裴卿不耐轻“啧”了一声,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 今日天朗气清,参与春狩之人,哪个座下不是上好宝马,在阳光映照下,马匹鬃毛泛出粼粼光泽。号角声吹响,猎场之上,原先还聚集在一起的骏马四散分开。 梁帝毕竟年纪大了,虽有猛药强行回复气力,要他骑马还是太牵强。是以,梁帝只坐在马车内,四围都有羽林卫镇守。那马车由象牙雕成,在一应马匹中分外惹眼。 围猎人群中偶有几抹特别颜色,是那些出身武将的女眷,格外英姿飒爽。宋清安并不精通骑射,只会些皮毛,自然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只和宸妃一同坐在瞭望台上,俯视着其下情形。 瞭望台并不算高,却也足够将围场尽收眼底。宋清安虽不参与,还是应景地换上了裴卿所赠的骑装。 姜芷因这衣裳多瞧了她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公主这身骑装,倒是做得十分精巧。”
“娘娘好眼力。”
宋清安柔柔一笑,将手向姜芷递去,好让她能近些看,“是云锦织成的。”
饶是姜芷都不由得惊奇,拉过宋清安的手仔细瞧了袖口纹样。这样珍贵的衣料,用来做骑装,确实有些奢靡了。 姜芷知道这不是宋清安的行事风格,只消随意想想,便知是何人所赠。 姜芷含笑称赞:“果真不错,公主很适合。”
“娘娘谬赞了。”
宋清安福了福身,复又坐下,看向围场。 “娘娘在这儿,觉得如何?”
围场之上,已有不少西夜人的马匹之后缀上了些野兔,还有人猎到了鹿,正向营帐方向去。姜芷略一低眸便看了个清晰,反观大梁人,猎物看起来倒是少许多。 “时辰太短,还瞧不出来。”
姜芷一手扶槛,指尖轻叩,“大梁可不同那蛮夷,一味莽着冲。这些人呀,从不以量取胜。”
宋清安微微扬眉,她有所耳闻,猎场上被投放了一只猛虎,若哪方能猎得,自然就拔得头筹。 也不知是谁提出了这样凶险的法子,偏生梁帝还答应了。 “清安愚钝,还是觉得……此举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