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日都平安无事度过,宋清安专心在行宫中休养,闲来无事便逗逗酥酪玩。这样平静的时光,偶尔也让她生出些恍然之感。 酥酪刚到时还有些怕生,在察觉此处的人都无恶意,且还好吃好喝供着时,便肆无忌惮起来。 宋清安每每去看酥酪时,都会瞧见几个宫人追着一个白团子跑的场景。 不过只要她到没多久,先前还闹腾的酥酪便会立刻安分下来,任她抱揉也毫不挣扎。 简直就像遇着了天敌一样乖巧。 宋清安还猜测是否因为她身上有裴卿的气味,才会让酥酪如此。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沐浴,得再过几日才能验证这一想法。 “公主,京中有信。”
宋清安正一手抚着酥酪柔软顺滑的白毛,细细感受其下温热。竹烟便小步走来,在其耳畔低声道。 宋清安并未回头,漫不经心开口:“京中竟还有人会给我来信吗?”
竹烟愈发压低声音:“是小桃……” 宋清安手一顿,有伶俐的侍女赶紧上前接过了酥酪。 “怎么回事?”
回到内殿屏退其余人后,宋清安眉心微拧问道。 竹烟小心翼翼将一封信递了过去,宋清安一目十行看过,面上神情微变:“这不像小桃的字迹。”
“回禀公主,小桃并不会写字,这信是卓宁代写的。”
难怪。 宋清安又瞥一眼其上字迹,便将信在烛上点起烧了。 “原来宸妃说的有孕妃嫔,是赵才人啊。”
宋清安盯着火舌一点一点舔去纸张,化为飘逸灰烬,口中不自觉喃喃着。 “她这时候小产,倒挺会挑日子。”
竹烟低眉敛目,小声道:“今日宸妃并未去寻陛下,婢子猜,他们应当也得了消息了。”
“亲手谋划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宋清安一手支腮眺向窗外,春狩的日子都是由钦天监选过的,按理说这几日都会是好天气。但此日却有些反常,天上阴云密布,似乎随时会落下大雨来,这天的围猎活动便也取消了。 也不知柳绮筠有何反应。 “替我梳妆,过些时辰,便该有人来请了。”
竹烟低声应喏,扶着宋清安到了妆镜前。 她有意往素净了扮,连簪子都选了素银簪之类,一番动作下来,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出挑颜色。 之后宋清安便一边逗弄着酥酪,一边静静在正殿中等。 约莫一个时辰后,便来了梁帝身边的传旨太监,将宋清安请了去。 她到时,梁帝行宫内已有不少人在。宸妃坐在梁帝下首位置,面色凝重。 宋清安又飞快瞧一眼梁帝,便跪地见礼。 梁帝只道了免礼,连简单客套都不曾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倦怠,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宋清安在自己位子上坐下后,便垂首安安静静等着。 等人到齐,等一场好戏开场。 伴驾妃嫔陆陆续续来齐了,每个人面上都或多或少带些疑惑神色。 “今日,朕得宫中一消息。”
梁帝慢吞吞说道,殿中气氛莫名凝重起来,“此事实在令朕痛心,因此,朕决定今日回京。”
梁帝话音刚落,座下众人心思各异。 显然他们都对梁帝听闻了什么格外好奇。 姜芷适时问道:“陛下,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梁帝瞥她一眼,冷哼道:“朕以为宸妃早就知晓,若非此事发生,只怕朕还被蒙在鼓里。”
宋清安稍稍放松了些身子,四下环视一圈,果见不少人在听见姜芷和梁帝对话后面色微变。 姜芷倏忽起身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妾并非有意隐瞒赵才人有孕之事。”
此言一出,殿中似又静了几分。 宋清安低眸绞着帕子,心想姜芷会让这出戏精彩到何种程度。 梁帝猛一拍扶手,斥道:“这是欺君之罪!”
天子一怒,殿中人纷纷跪下:“陛下息怒。”
姜芷跪伏在前,颤声道:“陛下要如何罚妾,妾都心甘情愿。只是陛下,妾的确不是有意隐瞒的,实是为了龙胎考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这是何意?”
“陛下……这……” 姜芷犹疑着,一副顾虑重重的模样。宋清安跪在后处,明显感觉到四周人似乎都屏息凝神,等待姜芷说出下文。 “支支吾吾的做甚,赶紧说!”
梁帝耐心很快被消磨去些许,不耐催促道。 “陛下……不是妾不愿说,实是不敢……” 姜芷说着,竟落下泪来:“当日妾发现时,实在害怕极了。自那之后妾夜不能寐,总是担心……担心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妾身上。”
她虽哭着,却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楚楚可怜又不惹人厌烦的程度,梁帝的态度果然软和了一些:“有朕在,你尽管放心讲。”
“……是。”
姜芷低眸,取出帕子拭去泪珠。 “那日妾令御医为后妃们诊脉时,才发现赵才人已有孕了。也正因此,妾便让那御医仔细检查过赵才人的吃穿,免得不小心伤了龙胎。”
“谁知……谁知……御医竟是在赵才人被褥中发现了藏红花。”
“大胆!”
梁帝喝一声,姜芷忙低下头去,却继续说道:“陛下,御医说,那些红花是刚放进去没几日的。可在此之前,甚至连赵才人自己都不知晓她已有孕……” “陛下,妾越想越害怕,便先处置了才人身边的人,就此瞒下了消息。”
“你为何,不当日便来禀过朕?”
梁帝眸色淡淡,无甚感情地盯着座下众人。 “陛下,那人能先一步知晓赵才人有孕,可见其在后宫中势力如何庞大。那人敢谋害皇嗣,焉知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妾担心寻了陛下后,会陷陛下于险境,便……” 姜芷一番言辞说得情真意切,连宋清安都要信了。 “荒唐,难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敢谋害朕吗?”
“妾并无此意,但妾所言句句属实!若陛下不信,大可宣那御医一问。”
姜芷慌忙请罪,她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像是不曾缓过来。 “虽是情有可原……但欺君之罪难恕,便责禁足一月,罚月银三月。”
梁帝慢腾腾念着,虽是处罚,但这差不多就是走个过场,可见梁帝已信了几分。 宋清安心中哼笑,幸灾乐祸想道。 柳绮筠……要倒大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