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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鬼怪(1 / 1)

十一我的寒假就以姑姑公公的葬礼悲惨的开始了。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葬礼,从头到尾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人死之后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忙了起来。买棺材的人,挖坟地的人,给死者穿衣服的人,做丧衣的人,通知人的人,接待客人的人,请神娘看日子的人,哭的人。每个人忙碌的活都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只是忙碌的在屋子里走进走出,叹息埋怨。姑姑的眼睛肿的像核桃,她抱着妈妈生气的哭,上吊走的老人,让他们手足无措的忙碌而没有面子。我很可怜姑姑,可我又没有什么忙能帮得上,只是在脑子里想婉婉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又想姑姑的公公为什么要上吊呢。姑姑的公公今年才六十岁,这句话我来了听别人说了无数次了。我应该是见过他几面的,但现在我对他的无关没有任何记忆,我很想把他的脸想起来,这样最起码算是对逝者的一点尊重,不过我仍然想不起来。我还打算要不要进去屋里看一下,因为现在还没有穿好衣服,但我又不敢过去看,看了就被他知道我忘记他的长相了。我不知道有没有鬼魂,有时候希望有,有时候又害怕有。所以我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人呆着,时不时的烤着炉子吃个面包。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来的人都要提着一大袋面包,屋子里除了人就只剩面包了。我在姑姑家呆了十二天,也不知道那个神娘是怎么看的,总之她说棺材必须在家里停留十一天。这期间我只在叫魂那天的晚上和妈妈被爸爸送回来了,那天真是发生了大事。据说是死人的魂魄回来了,大家都乱做一团。死人的魂魄好像很活泼,总有人说附在了她身上。大家不知道谁会中奖,就只是紧张期待的看谁是下一个。跟上魂魄的人就会突然变了个人,说一些只有死者才知道的事。像哪里放了几百块,他为什么要自杀,他还欠着谁的钱,就在那晚要一一的交代明白。爸爸害怕我和妈妈被挑中,极力的要送我们回家去,我其实并不害怕,只是好像我也没有要留下来的理由。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爸爸送我们从前门进来到正房就赶紧又返回去了。妈妈在取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哭泣的声音。那个声音真的是把我吓一跳,我恍惚了一下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魂魄跟着我们回来了。妈妈肯定也和我一样,我看到她开门的手抖了一下,钥匙都没有插到孔里。妈妈一边装作很镇定的开门一边抱怨的小声说:“大晚上的,哭什么呢?”

声音小到就像自由自语一样。知道妈妈也能听到我就放心了,最起码不是鬼魂,人肯定是没那么可怕的,我想。我可以确定声音是从隔壁二利平家传来的。嘤嘤呜呜断断续续的小声哭泣会突然夹杂着一声大声的嚎叫,在冬天的寒冷的深夜,让人觉得唐突和恐惧。我蜷缩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冬的天气实在是冷,还是因为我到底是受了一些惊吓,手脚都是发凉的,于是我就怎么也睡不着。晚上的清醒要比白天来的更加的自由,一定会抓住黑夜里的每一个声音,听觉变成了吸血鬼,嗅得到方圆十里的声响。隔壁的哭声一直不间断,我却一直不能明确地听到到底在哭诉什么。妈妈很快就睡着了,均匀的呼吸让我的情绪渐渐的安稳了下来,远处的哭声也渐渐的习惯而忽略,我的思维慢慢的和黑夜融为一体,我想下一秒我就睡着了。就在这个档口,哭声突然换了节奏,不再是小声啜泣,大声嚎哭,而是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二利平,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黑夜把她的声音撕碎,我的睡意就被黑夜给扔了出来。隔壁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了:“你的皮很硬是吧?”

是李飞的声音。“你先管好你全家,不要担心我全家。”

二利平的声音,竟然听不出一丝生气,倒是充满了对对方的担心。“别跟她废话,贱人欠收拾。”

是猴子的声音,一个新来的鸡头,比李飞还招我讨厌。“我要报警抓你们。”

女子已经完全不哭了,像黑暗一样坚定的语气,也透着一股寒气。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只听到声音又大哭起来,是那种绝望和仇恨的哭声,随后大声的喊起来:“婉婉姐,你救救我,我想回家,呜呜呜呜。”

听到她叫婉婉姐我浑身一激灵,生出了情不知所起的深深的同情。一定是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婉婉也牵涉其中,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的脑子闪过一连串问题,睡意是彻底没有了。突然窗子上被打上了一束光,是从我家院子里传出来的。我从窗帘角望出去,看到梁文生家的灯开着,接着就有开门的声音,婉婉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走了出来。梁文生跟着出来,拉着婉婉的手,低声的 问:“你想好了吗,既然想帮就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即使在黑暗中,隔着大概十米的距离我也能看到梁文生炯炯的眼神。“我没想好,但是他们不能这么对李。”

婉婉有些哽咽的说,我没有听清楚名字,只确定是两个字,叫李什么。我的脑子里快速的想了一遍阳光洗浴的姑娘们,好像只有一个姓李的,叫李艳文,并不是两个字。隔壁的几个绅士的男人又想出了新的计谋,我听到鞭子抽打肌肤的声音,就像寒风刮过柳树一样,呼呼作响。婉婉一定听的比我真切。她突然抱住了梁文生,又快速的挣脱,在赶时间一样的说:“我先过去,你放心吧,我没事。”

也许是生气,也许是寒冷,她的声音在打颤,话还未落就往前走。梁文生紧追一步拉起她的手,说:“我送你到门口,你不要着急。”

他们路过我的窗前,梁文生开门用了好一会时间,一定是锁已经在冬天寒冷的保护下睡了过去,这样猛然的叫醒它确实是有点困难的。他们出去没几分钟,梁文生一个人回来了,他只是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声音。他一定不知道,在这个黑暗中,还有一个我,和他一样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响动,担心着婉婉和那个女子。我想起婉婉上次在学校门口救我的事,对她的担心更加的急剧了。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李飞是她老公还挺好的,至少,他不会和别人一起欺负自己老婆吧。梁文生的背影单薄而孤单,我觉得我要和他一起,虽然不能做什么,至少让他知道我是和他们一伙的。况且,二利平平日里和爸爸关系好像还不错,如果他真的要欺负婉婉那我一定得阻止。于是我安安静静地冲到院子里,和梁文生站在一起。他看到我出来露出了见到鬼一样惊讶的表情。我有些得意的裹紧自己的大棉衣示意他一起爬到梯子上偷偷的看。二利平家院子里的真皮沙发上孤单的躺着一些积雪,旁边的桌子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茶壶茶杯,反倒是有一个用旧了的夜壶,看姑娘头发上还没冻住的湿气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桌角还有几根皮鞭,和几件不成气候的衣服,看到衣服我才意识到院子里的姑娘几乎一丝不挂的缩在椅子旁边。屋顶的白炽灯激烈的给绅士们打着光,女孩身上的皮肤印着一道道血迹,和桌子上的皮鞭正好吻合。愚笨的大铁门被婉婉打开发出了沉闷的反抗声,院子里的一切都停下来没有声音了。李飞盯着大门,直到婉婉走近才认出了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他脸上落了一个婉婉的耳光。婉婉的耳光让我吓了一跳,险些从梯子上滑下去,一低头才发现我穿着拖鞋出来的,瞬间寒冷冲到了我的每一个细胞。李飞也没动弹,好像是为了掩饰他的不作为,他大声的咳嗽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像快死的猪一样。女孩看见婉婉过来一把冲过去死死的抱着婉婉,也许说摊在婉婉身上更合适。婉婉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我看清了姑娘的脸,我确实不认识。她长的很秀气,五官甚至比婉婉的更精致一些,只是略微显得稚嫩和直白。二利平又摇晃着他的身体过来了,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夹着烟凑到嘴巴前,也不吸也不放下,开口说:“老大回来了,猜猜我们在哪找到她的?”

“不知道,不想猜,我说差不多得了吧?”

婉婉不屑一顾的说,她站在椅子前正对着二利平好让那个颤抖的姑娘可以把头靠在她身上。“在汽车站,猴子他们晚到一步她就坐上车走了。”

二利平好像没听到婉婉说话一样,自顾自的解说着,说完终于吸了一口嘴巴前的烟,烟雾和呼出的气雾混合在一起,从我这个角度看,二利平现在就像是一根烟囱一样。“你们现在半夜三经的吵成这样是怕人不知道啊,做事能不能不这么不管不顾。”

婉婉打算扶那个姑娘起来,但是失败了。二利平上前一步,好像要帮忙扶起来一样说:“哎,老大,你没听她刚刚说啥,说要报警呢,你该管也得管管了,你想让我坐牢啊。”

二利平抓着姑娘的胳膊,盯着婉婉,烟被丢在了地上,到是燃的更厉害了,风给了它比二利平更大的动力。“有事明天说,你们这样闹出人命我不管啊。”

婉婉扶着她往前走,李飞很听话的要上前帮忙,被婉婉用眼神吓退了。“好,你说明天就明天,哈哈哈,我们不都得听你的嘛。”

二利平一点都不像他传闻中的那般狠毒,反倒是很讲道理和文雅呢。姑娘被扶了回去,我的脚也没有了知觉。三个绅士低头嘀咕了几句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从前门出去了,大门又重新被关上,听不到响动的梁文生跳下了梯子。跳下梯子他才看到我没穿鞋的脚,赶紧把我扶下来拉着我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现在没事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别把脚冻坏了。”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也不等我回答,就把我塞到我家门里。刚好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于是他像我挥了挥手就回去了,我听到电话那头是婉婉的声音。我的脚确实被冻着了,回去缩在被子里解冻了好一会。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来接我和妈妈去姑姑家了,没有听到关于那个姑娘的任何消息。要知道以往有任何风吹草动我永远能第一时间从爸爸妈妈的聊天里知道,这回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在聊昨天我们走后姑姑家发生的事情,听上去的确让人害怕和同情,但我却更想知道那个姑娘第二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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