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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石三郎智斗毒扁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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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俊义是何人?他祖贯北京大名府人氏,生于卢氏巨贾之家,自幼锦衣玉食,专心习得好枪棒,江湖传言他棍棒天下无双,有河北三绝之称,诨号作一个“玉麒麟”。  当时陈秋时与石秀说罢此人,石秀闻言也是不禁咋舌,片时转念一想,却摇摇手道:“这般奢遮人物,如此清白门户,怎肯与我出头?”

陈秋时微微一笑:“莫说是教他为哥哥出头,便是教他与我一道上梁山入伙,也未尝不可一试。”

石秀哈哈大笑:“你休吹大牛,只你这点手段,连石秀也蒙不得,何况那玉麒麟?”

陈秋时也不气恼,只笑嘻嘻道:  “哥哥此言差矣,先说方才小弟只是偶闻哥哥话头,仓促间应对,你都险些中了我计,若小弟精心准备些时辰,哥哥未见得就能看破;  其次不是小弟阿谀,哥哥这般精明干练,须不似寻常人物可比,那卢员外虽是巨富之家,一来祖上积德,二来关系牢固,事事怎肯亲力亲为?是以依小弟之见,此人必不如哥哥洞若观火。”

石秀微微点头:这厮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乃实在问道:“你将怎的赚他?”

陈秋时嘿嘿一笑:“只须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石秀点头:“果真是个妙计,不过我先得去取一个人来。”

陈秋时问道:“那人却是谁?”

石秀便把自个下山根由与他都略叙一遭,陈秋时道:“恁地先去取‘毒扁鹊’再来赚‘玉麒麟’,便宜哥哥一箭三雕。”

石秀坏笑道:“另一只不会是你这厮吧?”

陈秋时哈哈大笑:“哥哥英明!”

……  话休烦絮,石秀、陈秋时两个就树根下露宿一宿,天微明时便就挣扎启程,一路北去,不日便到北京大名府。入得城来,乃四下里询问‘毒扁鹊’住处。  这‘毒扁鹊’果然闻名,只打探几家铺子,便有店铺火家指出下处所在,两个人风尘仆仆,片时来在他家,却见两扇老旧木门上黑漆斑驳脱落,门柱上帖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下联是:何妨架上药生尘。  两扇木门当中一块铁将军栓了,竟是不在家中。  石秀恨得咬牙:怎的这般不巧。  两个人就门首里坐定,等了半晌,不见人来。石秀见不是话,起身挨户扣门询问邻居,答说:祝医士虽家在此处,却因他如常以毒虫、毒草为伴,是以向来只住在城西近山茅屋里。  石秀两个谢过高邻,转过身心里便将前者那伙计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复出得城来,及到山脚,已将日落。却见前面几颗大柳树影里,一条小溪后头,立着两间简陋茅屋,四下里皆是树枝树干作成的篱笆、各类奇花异草,院中一条绳上搭着大小不一、五颜六色二十几条裤衩。  石秀两个对视一眼,继续拔步前行,却见绳上非止裤衩,还有许多妇人抹胸、凉衣。  石秀心道:这鸟男女如常必不洗裤衩,攒到一堆时方好动手。  来在门前,陈秋时当先喊道:“无知病患,敢问当处可是神医‘毒扁鹊’贵宅?”

却听茅屋里有个尖锐嘹亮的声音随即传来:“有何病症?”

陈秋时不假思索:“屁股中箭,药入肛肠。”

说罢他也晓得自个口快,乃缓缓转头去张石秀,见他正双眉倒竖,虎目圆睁瞪着自个。  却听里头复问道:“有何病症?”

石秀寻思道:陈秋时如此高声,这厮岂会听不见么?莫不是他娘的消遣与我?本有心入里面打人,忽想起来时吴用嘱咐‘这厮生性古怪’。  无法,只得强忍怒意,大声道:“我家哥哥股后中了药箭,寻常医士医治不得,还望神医乞怜,救一救他,事成必有重谢。”

但听里头传来一句:“没得医,准备后事。”

石秀大吃一惊,心中又悲又痛。陈秋时安慰他道:“哥哥且省烦恼,既如此,我等还须从长计议。”

两个正要走时,复听里面又传来一句:“有何病症?有何病症?”

石秀又是纳闷,又是愤怒,再忍不住,推门大踏步来在屋内。四下里寻遍,竟不见半个人影。正惊疑间,耳听得说话声音又起“祸事了、祸事了”分明就在耳边。  石秀转头一看,却见侧首头上一只青竹鸟笼里,一只皂喙凤头八哥兀自幸灾乐祸,扑腾着翅膀道:“祸事了、祸事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石秀与后入来的陈秋时对望一眼,兄弟俩都是哭笑不得:敢情闹了半天,竟是这厮胡乱答言。  虽然痛恨这八哥,但如此看来晁盖哥哥未必便没得救了,也算一桩好事,石秀一时兴起,左手伸手就把鸟笼提在手,右手挑开笼门,正要捉它逗弄逗弄。  才捉在手里,忽听得屋外脚步声急匆匆踏将来“何处强人?是要私闯民宅盗我财物么?快快放开我家大强。”

石秀、陈秋时齐齐循声看去,但见自屋外入来一人:  约略七尺五六头身材,头上戴一顶沙葛乌角巾,身着一领秋香色交领襕衫,腰间系一条麻带,脚踏芒鞋。生得柳眉细眼山羊胡,白肤窄面鹰钩鼻。最与众不同之处,是他脖颈上交缠着两条蛇儿,一青一白都挺立着上身“嘶嘶”着吐出又细又红的蛇信。  石秀两个不由都吃一惊,石秀问道:“足下莫非便是人称‘毒扁鹊’的神医——祝汉长先生么?”

那汉子也不答言,大踏步抢近前来,劈手夺过八哥,心疼道:“大强莫慌,有为父在此,看哪个敢动你一根毫毛!”

话犹未了,陈秋时偷偷走来他身后,只一把拽下一撮鸟毛来。  八哥疼的大叫:“你放屁,你放屁。”

汉子急的几乎哭了,急忙把八哥揽在怀里,口中兀自大叫:“你这厮好无礼,竟敢到我家里欺人么?”

陈秋时哈哈大笑:“值得甚么,俺不过是欺鸟而已,哪有欺人?”

汉子也不言语,乃先自石秀手里抢过笼子,将八哥复关入里头挂定,接着转身自腰间猛抽出一根七孔竹笛来。  石秀、陈秋时以为他要厮打,不由得各自亮出架势。却见汉子只把竹笛横在口里,“呜呜嘀嘀”吹起笛来。  陈秋时笑道:“这厮弄曲便罢了,只说你是不是‘毒扁鹊’。”

汉子并不答言,却是眼露凶光,恶狠狠地只管吹那笛儿,陈秋时正没理会,没留神四下里不知几时来的蛇儿,左一条、右一只,竟密麻麻地都望石秀、陈秋时两个身上爬来。  他自小最是怕蛇,此时只觉得脖子里凉冰冰、粘腻腻地,早吓得魂不附体,口里登时服软:“扁鹊爷爷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爷爷莫动手。”

八哥大强叫道:“活该、活该。”

石秀并不怕蛇,但眼见这般多蛇儿其中不少尖头的毒蛇,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转头瞧着陈秋时吓得要死,忽想起早先听过一法,可以避蛇,当即劝解他道:“兄弟莫怕,我曾闻蛇儿最爱听唿哨声响,你只吹住了口哨,他便不咬你。”

陈秋时还真听话,便吹起唿哨来,而他肩上一条条蛇儿确是果然爱听,竟都随他唿哨纷纷立起,“嗖”一声,齐齐望他嘴上咬去。  陈秋时“妈耶”一声摔倒于地,片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石秀见兄弟这般,一时也急躁将来,顾不得那许多,把身上蛇儿纷纷拨落,要与汉子拼命。  却见汉子终于放下竹笛,只把右手高举,叫声:“且住。”

石秀恨恨道:“你这厮枉称神医,不想这般草菅人命,何故叫住?”

汉子微微一笑,也不分辨:“你那兄弟已中我蛇毒,远近只我能解,你若与我拼命,我虽死,你三个也活不成。”

可不是三个么,梁山上还有一位屁股中箭的。  石秀咬牙道:“怎的才肯救我兄弟与哥哥?”

汉子闻言一乐,把身上一白一青两条蛇儿放落于地,其他蛇儿便都望风而逃,看得一旁石秀不由啧啧称奇。  汉子捏着嘴上八字胡道:  “你既到此处,须知我名,我祝汉长只救我想救愿救。我愿救者,千山万水、分文不取,我也要救;我不愿救者,刀山火海、金山银山,我也不睬。”

石秀正色道:“我乃梁山好汉‘拼命三郎’石秀,这个是我家兄弟‘扑算子’陈秋时。”

祝汉长把嘴一撇:“梁山好汉,没甚了不得的,不救!”

石秀登时又急又怒:“中箭的是我家哥哥,‘托塔天王’晁盖,你可救得?”

祝汉长哼哼冷笑:“莫说是你家哥哥,便是你的祖宗我也不救。”

石秀大怒,两三步欺近他身前,劈胸一把揪住,一提提将来:  “我再问你,救是不救?”

祝汉长哈哈大笑:“再问百遍也是不救。”

石秀正要动手,猛然间想起一番道理:  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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