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晁盖听闻两个兄弟失陷在大名府,情急下一拍几案,腾地起身,不想这一下牵动臀部皮肉,致使肛门处箭疮崩裂,晁天王知觉屁股上如遭电击,直疼得他自额头上汗水直流。 这时早有“青衣灵狐”陈雪娥引着一位白面男子一同来在厅上,参见了晁盖天王、军师吴用、公孙胜并一干头领。 见礼毕,吴用一问之下,陈雪娥这才把四个人如何路过三郎寺报仇,如何失陷在大名府,并自个如何结识了这位白面公子的来龙去脉,一发说与众位好汉。 便是在数日前…… 陈雪娥夜潜知府衙门向后,便按石秀分付独个摸出大名府,径直望梁山路上行来。 却因前者吃大名府公人抄没了包裹银两,行了一程,盘缠便用尽了。 陈雪娥没奈何,只得绕路望山东黑风岗行走,意图先借得些许盘缠使用。 这黑风岗与祝家庄、宋家庄等相似,皆是梁山义军在布置在山东一带的山寨、亦或堡寨,专门负责打探情报、阻击小股敌人。 黑风岗山上有一个头领,唤作“神笔”李兆良,原本是大名府里的一个画匠,只因他的师父赵颂偈犯了弥天大罪,大名的官府不讲情理,将他亦砌做同党,要拿捉了一并问罪,吃李兆良知风逃走了,来在黑风岗落草。 陈雪娥打定主意,忍着饥饿复行一程,远远地早望见前面一个所在,门首里灯光明亮,正是个酒店。 陈雪娥心道:“不争舍着头上钗儿,好歹吃得腹饱。”
便拔步望前面酒店里行来。及近店门,掀开帘儿,一脚直跨进去。拣个干净的座头坐了,酒保上来招呼,问要什么酒菜。 陈雪娥道:“只拣嫩鸡、鸭肉将来,有面做半斤下去,另烫壶热酒与我吃来去寒。”
酒保应了一声下去,不一时,酒肉一发都摆上桌子来。 陈雪娥肚里早饿出鸟来,当即也顾不得女儿家姿态,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不稍片刻,把桌上一众菜肴消灭干净,接着喊酒保起身算帐。 酒保赔笑来在近前道:“姑娘这顿饭,拢共要四百七十文钱。”
陈雪娥也不多想,把头上金钗随手取来,拍在桌上道:“这金钗与你,不用找了。”
酒保接过一瞧,一对斗鸡眼先是一亮,接着却嘿嘿笑道:“姑娘休耍笑,您这鎏金的铜钗,怕是不够。”
陈雪娥闻言登时不悦,腾地站起身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足金鎏金分不清楚?”
酒保把嘴一撇,仰着脸问道:“你这婆娘想吃白食么?”
陈雪娥何等脾气?如何受得他讹人?当即怒骂一声:“放你的鸟屁。”
抬手只一拳,正打在酒保面上,扑地望后便倒,撞翻一桌凳子、碟儿,摔得粉碎。 那酒保倚着柜枱,脑袋上一条整鱼翅,正洒着鱼汤,伸手望下颚处接来,打得满是血,里面混着许多菜汤、一并杂着两颗门牙。 酒保哭着大叫:“祸事了,吃白食打人也。”
陈雪娥也不理睬,翻身便走。 才出店门不远,但听后头人声嘈杂、辱骂不绝于耳,陈雪娥蹙眉回头一瞧:店里赶出来七八个火家,都持钂、叉、刀、棍,一发上来,排排的都站定了。 为首一个魁梧的火家喝道:“真个是反了,哪里来的野婆娘,吃了豹子心肝大虫胆,赶在俺这里撒野?伙计们,与我捉了这厮。”
说罢便各举兵刃打来,陈雪娥虽是赤手,却全不在心,瞧着斜刺里一棍打来,侧身一闪,轻巧躲过,放了空过去,只一拈,攥在手里,望回一带同时脚底一绊,便绊的倒了,陈雪娥趁势夺过木棍。 才一抬头,迎面朴刀、钢叉一齐胡乱打将来,陈雪娥丝毫不慌,一面退一面遮拦,觑着一个火家背后露出空档,斜刺里一纵,转手只一棍,正砸在右面脸颊,扑地打翻在地。 几个火家一瞧陈雪娥轻轻松松放倒两个火家,都吃一惊,不敢大意,当即改变策略,由两面撺将来,把陈雪娥围在垓心。正要一齐动手,却听得后面一声大喝“慢动手。”
陈雪娥并一干火家皆不由齐齐看去,却见那里土道上一匹青鬃马飞也似赶将来,马上一个汉子,顶盔掼甲,倒提长枪,生的方面阔口,相貌寻常,一手捂着肩膀。 众火家一见此人,各自把手里兵刃都放下了,齐声唱个喏:“主人家怎的这般时辰前来?”
马上汉子呲牙咧嘴道:“一言难尽,你等何故与个姑娘家动手?”
有个火家禀道:“这婆娘吃白食还打了咱家小六。”
汉子闻言一皱眉,问陈雪娥道:“姑娘当真如此?”
陈雪娥冷哼道:“本姑娘抵的金钗,百顿饭怕也值得,不曾要你还钱已是姑娘发善心也,竟还讹我白吃,岂能饶你?”
汉子翻身下马,抱拳道:“姑娘息怒,且随我同来店里,若当真是我家酒保做了此事,在下必定责罚于他,教姑娘满意。”
陈雪娥不屑道:“本姑娘有事在身,免了罢。”
正要拔步走脱,那汉忽地伸手一拦,微微笑道:“姑娘慢走,恕在下拦你一步,此事关系我梁山好汉声誉,须待在下问询清楚,方可离去。”
陈雪娥闻言一愣,道:“你是梁山的人?”
那汉昂首一笑:“嘿,实不相瞒,人称“神笔”李兆良的,便是在下。”
陈雪娥当即大喜:“只你便是李兆良?”
李兆良歪着头盯着她道:“姑娘竟听过俺的名号?”
陈雪娥嘿嘿一笑,道:“小妹陈雪娥,山上哥哥们都称我作‘青衣灵狐’,自然是晓得李家哥哥名号”。 李兆良一见姑娘是梁山上的好汉,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恭恭敬敬与陈雪娥见了礼,接着引着她复归在酒店里。 敢情这厮见陈雪娥金钗贵重,心生独吞之心,是以污蔑陈雪娥白吃,这等行径在梁山上可是重罪,然此地乃山东河北交界处,李兆良又如常不在酒店,所以规矩难免慢了。 二人入来酒店,李兆良乃先分付把那酒保小六捉了,押在后面厨下,向后再送往黑风岗上发落,并教把金钗还给陈雪娥。 随即一面安排歇脚下处,留陈雪娥夜宿酒店,一面教火家准备了热酒菜肴。两个人又吃一回,其间更各自叙说了来此经过。 原来这李兆良只身到此,并非是例行公事,前来酒店探看生意,盖因堂堂水泊梁山的分寨——黑风岗,竟教一个白面男子强夺了去?而他身上伤势,同样也是拜那人所赐。 陈雪娥听罢她说,登时大怒,一拍桌案,腾地站起身来: “端的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