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定睛看时,却见面前两员虎将拦住去路,左面那人: 戴一顶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上撒一撮红缨,披一副兽面吞头狻猊连环铠,穿一领绣云霞飞禽绛朱袍,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一匹胭脂马,手使一口熟铜刀,后头一面红旗金字大书“神火将魏定国”。 右面那人: 戴一顶浑铁打就笠铁帽,顶上撒一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一副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一领皂罗绣就点翠团花秃袖征袍,系一条碧鞓钉就叠胜狮蛮带,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长枪。后头一面皂旗银墨写就“圣水将单廷珪”。 栾廷玉把手中枪一指二将,道:“管你甚么水火二将还是猪狗二将,你家两个都监都已败退,你两个如何不降?”
魏定国此人,性如烈火,闻言登时大怒:“贼将胆敢辱我?”
乃拍马舞刀直取栾廷玉,栾廷玉挺枪骤马接住魏定国厮杀。 二马相交,兵器并举,才斗数合,栾廷玉忽听得背后喊声大振。 栾廷玉心吃一惊,以为是官军包抄过来,偷眼看去,心下大喜。 原来是扑天雕李应率部前来接应。 对面单廷珪一见梁山援军杀到,只恐魏定国有失,便也挺枪催马来斗李应,李应也不答话,绰手中枪便刺单廷珪。两面火把光中,四匹马捉对厮杀,斗了有十几个回合,神火将越斗越精神,圣水将愈战愈勇悍。 栾廷玉、李应各自赞叹。 又斗数合,却见二将齐齐拨转马头,望本阵便走。栾廷玉、李应艺高人胆大,携大胜之余威率众奋起直追,才转过山坡,只见魏定国拨马望左面逃去,单廷珪提枪奔右面奔驰。 栾廷玉、李应便也分兵赶去。栾廷玉赶定魏定国,李应紧追单廷珪。 栾廷玉正赶之间,但听得一声锣响:前面忽地撺出四五百官军,打着八面红旗,都着红甲,坐下皆骑一匹青牛,身后都背铁伞,手中各擎突火枪、火把等物。那青牛前缚丈八长矛,其刃向外,两侧负束薪、尾上系爆竹。 这股官军一见栾廷玉来,都使火把将尾上爆竹点燃发火,其牛震骇前奔,天塌地陷般直撞入梁山追兵阵中,官军士卒坐于牛背之上,手里突火枪四下齐射,梁山军当即大溃,撞死踏死者不计其数。 栾廷玉拨马逃走不及,亦教官军阵上一火牛一头撞翻,把那坐下马腹扎穿两个窟窿,牛头一甩,人马俱飞,栾廷玉惨遭抛起一丈多高,跌落于地,惊魂未定间早教官军后队喽啰一发上来,五花大绑拿回阵中。 书中暗表:这五百官军乃是“神火将”魏定国耗费多年心血、操练出的神火军,其坐下青牛以小串爆竹代替古法蒲草系尾,片时爆竹燃尽,青牛便逐渐恢复神志,既大大提高了火牛法的可控性,又使其可以反复使用。 另一面李应正赶单廷珪,半路亦听得一声锣响:前面也忽地撺出四五百官军,打着八面皂旗,都着黑甲,坐下皆骑一匹深乌马,马匹两侧挂着许多黑、红色水囊,身后各背一柄大蒲扇,手中都提唧筒、火把等物。 这干官军一见李应率部杀来,把手里唧筒滋水射向梁山追兵、并解下黑色水囊纷纷迎面掷来,李应部下不知其意,漆黑中都举兵刃格挡,那漫天水囊不是教梁山喽啰劈砍破碎,便是砸在地上登时爆破,其囊中汁水四溅,喷得梁山士卒遍体满身都是。 李应并不曾遭他水囊、唧筒内液体打中,是以仍旧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直到四下回顾周遭士卒,这才省得那水囊、唧筒其中玄机:原来他那唧筒、水囊中所盛,皆是煮沸的金汁。那金汁溅在梁山军喽啰身上,片时灼伤溃烂,少顷便有大片喽啰疼痛落马,梁山阵中一时大乱。 单廷珪把手中长枪一招,五百黑甲军呐声喊掩杀将来,梁山军大溃,李应不敢抵敌,拨马便走。单廷珪也不深赶,自率军都归官军阵中去了。 书中暗表:这五百军亦是“圣水将”单廷珪耗时数年操练出的“圣水军”,所用器械,原本多为灭火之用,如其水囊以猪牛胞、也就是膀胱盛水,若敌军发火,便使水囊掷火中;反之,若我军举火,则使油囊掷火中,以助火势。唧筒则是用长竹,下开窍,以絮裹水杆,自窍滋水。可喷水六七丈远。以上均宋史记载皆可考证。 且说“智多星”吴用率中军占了官军槐树坡小寨,梁山军本是大胜一阵,然点算各营所获,除大多头领皆立战功,并不见栾廷玉、李应两个归来。 吴用心中焦虑,乃差霹雳火秦明率一千马军接应二将。 秦明方才领命出帐,片时复归,吴用正要喝问,却见身后李应狼狈归来。 吴用急忙动问李应道:“李大官人如何这般狼狈?可知栾廷玉栾教师现在何处?”
李应长叹一声,便把半路遇着水火二将,并如何交锋,如何遭他杀败一事复述一遭,听得大帐里诸将各个咋舌。关胜第一个出班,抱拳拱手,禀吴用道: “军师哥哥容禀,单廷珪、魏定国两个,非同小可,关某旧时于蒲城多曾相会。久知单廷珪那厮,善能用水浸兵之法,麾下五百圣水军,都着藤甲,渡江不沉,经水不湿,刀箭不能侵,又使用水器,暗藏金汁伤人。人皆称为圣水将军。 而魏定国这厮,则熟精火攻兵法,麾下五百神火军,皆胯火牛,冲锋陷阵、势不可挡,专能用突火枪、震天雷等火器取人,因此呼为神火将军。若与这厮交锋,须千万小心他使出震天雷来,这火器一旦发时,惊天动地,威势杀伤极其可怖。”
吴用听罢关胜所言,不由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只是转念一想,偏又哈哈大笑起来。 众将皆不知其意,纷纷投来疑惑目光,却见吴用笑道:“众兄弟不见勾栏里诸葛武侯有场大戏,唤作‘火烧藤甲兵’么?”
众将面面相觑,行军参谋“扑算子”陈秋实当即出班大笑:“这个俺最是熟悉。”
身后刘霆啐一口道:“看得出来,你这厮定是常去。”
陈秋时回头瞧了他一眼,把嘴一撇,也不答话,继续对众将道:“军师哥哥的意思,是他称作‘圣水军’,却身着藤甲,定是怕火,反之亦然,那‘神火军’都使火器,内藏火药,须是怕水。”
吴用满意点头:“‘扑算子’此话正合我意,你瞧他两个把各自奇兵分列南北,便是恐这两者相距较近,互相克制,来日我等略使小计,专把他两个赶在一处,他那神火、圣水,便注定难以发挥,接着我等以水、火分别攻之,到时我军必胜。”
众将闻言,这才豁然开朗,乃都望着吴用抱拳拱手,齐声道: “军师妙计,神鬼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