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史大郎如何来在江南,却还要从梁山北军攻打曾头市说起。 那日晁盖收到曾头市曾长官的求和书信,本来已被“扑算子”陈秋时说动,不想有“金毛犬”段景住来报,曾头市的“险道神”把梁山“毒扁鹊”祝汉长并八哥“大强”一并掳走了。 须知此事不仅关系到祝汉长自个的生命安危,替晁盖中箭的燕顺可是等着祝汉长来救命的。 当时晁盖听罢段景住之言,勃然大怒,乃喝令把下书人耳鼻割下。两旁刀斧手叫了声“诺”,上来把那人拽住便要拖走。上书人唬得早酥软了,连求饶也都忘了。 陈秋时急忙道:“且住,晁天王万万不可。”
晁盖不耐烦道:“扑算子又要怎的?”
陈秋时道:“眼下祝汉长想必已在曾头市中,天王若这般行事,恐害了兄弟性命。”
晁盖略微沉思,知觉有理,问道:“恁地,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陈秋时几步走上前来,附耳低语道:“若天王定要破那曾头市,只得是以智谋取胜,还须如此如此……” 晁盖听的频频点头,向着刀斧手挥了挥手,示意把下书人松了。 下书人教他唬了几遭,早就面如土色。只觉两腿筋拧作一团、一颗心七上八下:这鸟天王真的是够了,闪死俺也。 只听晁盖道: “回去告诉你家曾长官,把我那祝汉长兄弟、前者的“照夜玉狮子”马、并凶徒郁保四一齐发还,多把来犒劳军士的金帛与我。我才答允。”
下书人悚然听着,连声称“诺”。 关胜又教取银十两赏了他回去。 下书人这才挪动步伐、蹒跚着出了梁山军大寨,回还本寨,如实禀告。 曾长官、史文恭听罢,不由对视一眼、心下各生顾虑。曾长官道:“教师你看……” 话说一半,史文恭打断道:“长官休开言,旁个却都好说,史某的这匹宝马,决不肯轻易与他。”
曾长官道:“教师差矣,这马本就是小儿夺来、好心孝敬与你。也正因此才得罪了梁山泊的强贼。如今曾头市危急,数千条性命只在旦夕,史教师岂可因一马儿废了大事?”
史文恭心下忿忿不平,口里只道:“恁地,可教两面各出一人为质。”
曾长官道:“教师说的极是。”
便又差人唤那下书人复去,不一时,回报说下书人称病不起。曾长官疑惑不解,只得另差他人。 次日,曾头市来使入到梁山军寨中,见了晁盖、关胜,备细告诉了曾长官意思“若肯讲和,各请一人质当。”
晁盖不肯。关胜乃附耳低语几句。晁盖这才点头、当下差刘唐、穆弘、黄信三个好汉,一齐前去为信。 临行前,陈秋时叫过穆弘,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休得有误。”
穆弘频频点头,一一牢记在心。 来在曾头市中,见了曾长官、史文恭,穆弘便道:“俺们三个,奉晁天王之命,前来说和。”
曾长官大喜,乃叫置酒相待,并请去法华寺寨中安歇。史文恭道:“这厮们一遭来了三个,为防有诈,可多使军汉把守。”
曾长官点头,相继加派了五百多军人前后围住,却使曾魁带同郁保四、祝汉长来晁盖大寨讲和。三人先将那匹“照夜玉狮子”并一车金帛都一发送到大寨,接着一同来见晁盖。 祝汉长一见晁盖,扑地拜倒在地、哭道:“求晁盖哥哥替兄弟做主,这厮们欺侮祝某也便罢了,那傻大个竟把俺的大强鸟毛拔了许多,端的是欺鸟太甚。”
晁盖急忙扶起他来、问道:“你那大强死了么?”
祝汉长叫屈道:“原本仅剩一口气在,亏得小弟妙手回春,救得它一条鸟命。”
晁盖点头、转过头一脸怒容,喝教刀斧手把郁保四推出斩首。“扑算子”有心拦阻,恐几番多言惹天王不悦,便望着关胜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关胜心领神会,赶忙拦住晁盖,附耳低语道:“天王万万不可,陈秋时计谋,全在此人身上。”
晁盖闻言,便把曾魁看押在后寨中,留下郁保四问话。 陈秋时问道:“你这厮好没眼力,当真以为曾头市是梁山好汉对手么?”
郁保四把大嘴一撇,道:“今日老郁落在你等手中,确是俺看走了眼,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陈秋时一笑,又道: “那曾头市这般对你,你不怨么?”
郁保四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怨有何用?”
晁盖微微点头:不想这厮确是一条好汉。陈秋时又道: “今日有个契机,与你报仇。你若肯建这场功劳,山寨里也教你做个头领。掳我兄弟之仇,折箭为誓,既往不咎。你若不从,曾头市破在旦夕。到时你这小命,却也难保。”
祝汉长闻言,一脸委屈巴巴看着晁盖,晁盖只佯装不见。郁保四沉吟片时,终开言道: “既恁地,郁某情愿投拜。”
陈秋时大喜,便下厅来,吩咐他如此如此…… 是夜。 史文恭正觉右眼跳个不停,门外忽有军汉报说郁保四回来。史文恭纳闷,急唤入来。郁保四唱个喏,史文恭便问道:“你去晁盖寨中,如何夜里回来?”
郁保四道: “晁盖恨俺劫掠了那鸟医士,暗藏杀俺之心,俺岂不知?幸得俺自幼机灵,趁他看管不严,逃走出来。 依某看来,他寨中诸将皆有心讲和,独晁盖不愿意,是以一时拿不定主意。因此前者来的三人,还须严加看管,史教师如若信得过郁某,便给俺一支人马,教俺亲自看顾这几个。”
史文恭大喜,便与郁保四又添了五百军汉,并前者那五百,拢共一千人看守刘唐三个。又一面差使者去晁盖营中,催促他抓紧退兵。晁盖只推说寨中燕顺兄弟箭伤过重,不便行军,且容几日。 次日二更时分,曾头市上天色昏黑、朔风大作。 史文恭正在寨中烫脚,忽报东寨火起。史文恭蹙眉道:“可见贼人杀来?”
报事人道:“并不见来。”
史文恭长舒口气:“退下再探。”
报事人领命去了。不一时,忽报“东寨却才扑灭,西寨偏又火起。”
史文恭大惊:“此必贼军诡计。”
说犹未了,又有报事的说“西寨火熄,南寨、北寨一齐起火,军卒救援不得。”
史文恭急道:“传令下去,各寨切勿惊慌,按兵不动、只等他入来踏了陷坑,再教伏兵接应捉人。”
自个则披了铠甲、提了画戟、出帐上马。才点起亲随士卒,却见曾头市四下火起,各处喊杀震地。梁山大军已越过陷坑杀奔寨前。史文恭不解道:“群贼如何得知我陷坑所在?绕将过来?”
说犹未了,有士卒前来禀报: “法华寺大寨郁头领私放了梁山三个大虫,把许多军汉说勾动了,一齐反了。”
史文恭一拍脑门,终于恍然大悟: “竟是这厮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