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听得魏韦惊叫一声,便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那酒楼里正落下一面经幡,却是一面皂幡。 陈雪娥当时道:“看来阮氏哥哥万救不得,我等只得暂寻下处,却再商议。”
雷薄几个纷纷点头称是。耶律宗霆却道:“几位先走,小妹去接了陈哥哥,便回来寻大伙去处。”
五个好汉说定了,便都分头行动。 且不说雷薄四个去寻客店,单说耶律宗霆辗转寻到那酒楼。 及到门前,耶律宗霆仰头看去,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六个大字,写道:“凭槛可观水泊,倚香能醉八仙。”
半中一块匾额上写“八仙楼。”
三个大字。 耶律宗霆微微点头:他这里相距梁山较近,自称楼高可以瞧见水泊,不知是否吹嘘。 一路上得楼来,只见好座名楼: 金顶石壁、玉槛雕栏。楼高五层上下,占地百丈方圆;门庭热闹,高槛上行人如织;品格风流,香炉里斜照生烟;吹笙品笛,尽都是公子王孙;执盏擎壶,摆列着歌姬舞女。 耶律宗霆贪看一程,暗暗喝彩。记得扔出经幡的是最高一层,便径直上得五层楼来。 及到五楼,愈发听得一间小阁子里正吵闹着。耶律宗霆心觉不是话,凑近前来观瞧,只见陈秋时正被七八个火家按在地上痛打。 耶律宗霆见了大怒,急忙分开人群,撞进小阁,大喝一声道:“你等作甚,何故平白打人?”
众火家闻言,一时都住了手,都抬头看她,不由惊得呆住,心想哪里来的妙人儿?这般好看。 陈秋时眼都肿了,缝隙里隐隐见是耶律宗霆来,欢喜得流下两行热泪,泪过腮边伤痕,立马又疼得他龇牙咧嘴,陈秋时急切叫道:“霆儿妹子救我。”
原来陈秋时与耶律宗霆私交最好,是以平日里只有他一个这般称呼耶律宗霆。 耶律宗霆未及做声,其中一个火家当先站起身来,见宗霆生的貌美端正,不敢大意,赔笑道: “姑娘不知,我等可不是平白打他。盖因这厮跑到俺们八仙楼来招摇撞骗,说甚么能算前后五百载,知生知死,知因知道。客人问他多钱,这厮竟要十两银子,岂不荒谬? 客人以为他算的准,真给了银子教他算。岂料这厮有名无实,算得一塌糊涂。客人恼怒,与他要还银子,不想这厮非但不给,更仗着有点拳脚,把客人也打伤了,小人们无法,这才一发都上,把这厮制住了,正要送往济州府知府相公处定夺。”
耶律宗霆一听,吃了一惊,知道此地不便细问,只得与那火家赔笑: “我的这位朋友,确有不是处,不知那位客人在哪里?小女子亲自与他赔礼,适才夺的银两,一并奉还。”
火家回顾左右,早不见了前者客人,回过头道:“客人许是惊慌,下楼走了,你若有心,把来二十两银子留在楼里,权作赔偿,我等便不把这厮送官府了。”
耶律宗霆也不废话,便自怀里取出一锭二十两大银与他,那火家欢天喜地,这才教一干同伴纷纷起身,当场放了陈秋时。 耶律宗霆扶起陈秋时来,瞪着眼道:“走罢,回去再说。”
陈秋时垂着首,两手拽着她衣脚,两个一齐下楼,径直寻找雷薄等人去了。 及到客店,众人一瞧:陈秋时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都吃一惊。急忙问:“出了甚么事?”
陈秋时抬眼瞧了耶律宗霆,见她紧蹙双眉、轻咬薄唇,一副凶霸霸模样,不敢不实说,这才把事情前后备细说告诉众人。 原来前者陈秋时自上楼来,见小阁里都坐满了,不便去到窗前,心下不由焦急,转念一想,忽地心生一计,便以算命为幌子,在楼里大叫着问起卦来。 因他漫天要价,须卦银十两能算,顷刻便引得许多客人瞩目。这间小阁里本有三个客人,两个伴当,一个公子。其中那个富家公子颇感兴趣,乃唤他入来,要他算上一卦。 只是那公子与卢员外大不相同,是个不好诓骗的,又有意为难于他,初一上来,便把十两银子与陈秋时。 陈秋时见了银子,欢喜无地,急切收了。那公子却才说要陈秋时算他生辰八字。他陈秋时又不是神仙,如何算得生人八字?因此正中那公子下怀,那厮当时发作,便来动手推搡,说是夺银,实则就是寻他晦气罢了。 偏陈秋时是个属貔貅的,吃的进,吐不出。要他还钱,势必登天。见客人咄咄逼人,他也恼了,几个人就小阁里大打出手起来。 陈秋时行走江湖多年,到底有些拳脚,危急关头,大发神威,竟三下五除二,打翻了几个客人。陈秋时自瞧着一对拳头,不禁诧异:不想我陈秋时这般了得,发起狠来,端的教人惧怕。 接着又狠霸霸对那几个人道:“为甚么要逼我伤人?”
阁子外火家见他在那里行凶:这还得了?须知这八仙楼里客人都是济州府权贵子弟,在楼里被一算卦的打了,传出去不是耍子。 火家们略一商量,便决计一齐动手,都来捉拿陈秋时。 陈秋时毕竟武艺平平,一时又无兵刃可用,初时尚能抵挡几下,向后愈发遮拦不住,慌乱间,面上先中一拳,打个眼蓝,跌在地上。向后再无从抵抗,被一众火家一发上,把他衣服扯得粉碎,包裹、经幡随处乱扔,恰好那面皂幡,也教火家扔出楼去,被耶律宗霆等人瞧见。 …… 众人听罢他说,真个是哭笑不得,耶律宗霆一把拧住他耳朵嗔道: “俺们都道你是个主心骨,有主意的,不想你这厮误了大事,若是哥哥们出了岔子,看我不拧下你这厮耳朵。”
陈秋时委屈求饶:“小生不敢了,不敢了也。”
黎巧姑笑道:“妹妹且省忿怒,已经如此,怪他无益,不如商量下向后怎生处置。”
耶律宗霆道:“我回来时闻说公明哥哥已率兵来在城外,现四门都紧闭了。料知府张叔夜是个会事的,当不敢把几位哥哥轻易害了。”
雷薄几个听了,纷纷点头,都觉有理。 陈秋时龇牙咧嘴道:“张叔夜是个有谋之人,他把四门紧闭,定是要死守济州,静待朝廷援兵来救,到时好里应外合。公明哥哥一味强攻,恐难攻破。”
魏韦冷哼一声,大声道:“恁地,我等一齐动手,夺了他的城门,放公明哥哥入来不就是了?”
陈秋时眯着眼瞧了瞧魏韦,微微点头:“话虽如此,他无防备时倒好动手,然今张叔夜既已决计死守,城门必是守备森严,只俺们几个,恐难打破。”
众人见说,又都愁眉不展。耶律宗霆瞥了他一眼,嗔道: “你倒说说,似此如何是好?”
陈秋时略微沉吟,忽地抬起头来,正色道: “小生正有一计,只不知你等敢与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