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川自从那场游戏里回来，心情就一直糟糕，鉴于他目前仍旧住在陈映南家里，所以陈映南每天都要对着他那张冰山脸，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别板着个脸了，你一严肃起来，我总感觉你在策划着谋杀我。”

“我跟你讲话你嫌烦，我不跟你讲话你又不习惯。”

叶凌川端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语气阴沉，“我看你得治治脑子了。”

陈映南无奈横他一眼：“净扯些没用的，我问你，你生气，是不是因为自己在黑桃组的榜单上掉排名了？”

这话不假，赏金猎人如果任务宣告失败，是会被严重扣除积分的，而他上场只差一步，没能把项之枫陷害出局。　　原本按常理而言，有实力能和他形成竞争关系的猎人也不多，扣除这一场积分远不至于掉排名，但问题就在于黑桃组近半年有一名昵称为[暗河]的成员，战绩一路飙升，直至升到了与他不相上下的位置。　　对方是黑桃2，本来是被他压制的，结果这次他失败一场，对方成功一场，排名刚好调换，被人家以微弱的优势压制，黑桃A易主了。　　叶凌川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闻言冷笑一声：“没关系，黑桃A的位置谁都可以坐，我迟早也能夺回来。”

陈映南纳闷：“合着你不是为了这事儿生气？那是因为什么？”

“说了你也很难理解。”

“那我就更得理解理解了。”

这句话明显勾起了陈映南的兴趣，一向懒得过问闲事的人，现在写到一半的歌也不写了，开始刨根问底，“说说，你在游戏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太执着了，得不到回答就在旁边盯着看，大约是受不了他聚焦的视线，叶凌川瞥他一眼，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在游戏里又遇见了那小姑娘。”

陈映南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姓温的小姑娘？你俩还真有缘分，她怎么了？”

“她似乎对我的目标人物过分关心了。”

叶凌川说，“她告诉我，自己和项之枫以前有过一段渊源——但在我看来，那点所谓的渊源根本不值得她做到那地步。”

“她做到什么地步了？”

“她一直在保护项之枫，最后甚至不惜自己以死出局，也要破坏我的计划。”

对此，陈映南显然有些难以理解：“就算她有保护项之枫的那份心，也不该破坏得了你的计划吧？”

“她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你的意思是……她之前隐藏了实力？”

叶凌川放下杯子，向后重重靠在沙发上，沉声叹息。　　“不知道，我还不想这么早就下定论。”

陈映南想了又想，越琢磨越不对劲：“她实力究竟有多强？”

“很难形容，可直觉告诉我……”　　“嗯？”

“她也许和我不相上下。”

陈映南震惊：“和你不相上下？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她真那么强，为什么非得瞒着你，跟你演戏？”

叶凌川抿起唇角，他似是用力咬了下牙：“艹，我要是明白的话，还用得着这么烦？”

当局者迷，这道理他一时半会尚想不清楚，他想不通温酌何必要不惜代价去保护项之枫，明明以她的性格，完全没理由做出这种极端的选择。　　如今他的脑海里，仍旧存留着在突破女鬼和骷髅的重围时，她提剑转身望向自己，尚未收敛的冷厉眼神；以及她几乎要被王老板勒死时，那副平静而毫无恐惧的面容。　　——不用担心那位温小姐，我看她比起你也不弱，这里的女鬼都不够她杀。　　赵千雪不阴不阳的话语，莫名从记忆中被唤醒。　　不得不承认，叶凌川感受到了威胁。　　温酌从未对他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他偏偏感受到了难言的威胁。　　像是落满晚霞的粼粼海面被风吹过，露出了海底汹涌暗潮的一角。　　很奇怪，他蓦然产生了看似离谱，细想却极为合理的猜想。　　陈映南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中肯提议：“你不是有那姑娘的联系方式吗？要不约出来，当面试探试探？”

叶凌川眉梢微挑，正欲回答，谁知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上面显示着经纪人来电。　　作为一名被半雪藏的艺人，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没和经纪人联系过了，这好巧不巧的一打电话，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他按下接听键，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娜姐，公司终于决定主动和我解约了？”

“解个屁的约，你就这点出息！”

经纪人钱娜的嗓音总是很有穿透力，在那边中气十足地喊，“公司新剧临时有个角色演员罢演了，你来顶替一下吧，后天中午来Z市，具体地址我会发你！”

通话匆匆中断。　　陈映南有点担忧：“没事吧？你公司真要和你解约？”

“要是真解约倒好了，他们可能这么仁慈放艺人走吗？当然得拖着，等艺人受不了主动要解，再索取那笔巨额违约金。”

叶凌川冷声道，“这次是有演员临时罢演，拉我去救场的，否则他们哪能施舍给我这机会。”

“你都赚这么多钱了，就没想过自己赔违约金离开公司？”

“前提是我得找到下家，否则离开了又能怎么样？晶峰传媒在业内的话语权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闹开，哪里还能容得下我？”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去拍好每一部能接触到的戏，哪怕戏份少，哪怕人设差，哪怕被人看不起，只当是磨练自己。　　总能有机会的，就像他曾经对温酌说的那样，人不会一直倒霉。　　重要的是别轻言放弃。　　陈映南低声道：“老叶，你别怪我唐突啊，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就凭你这么优越的条件，那时候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会被公司雪藏？”

“我没犯错。”

“……啊？”

“我说，我没犯错，只是嫌脏而已。”

叶凌川不紧不慢地回答，“娱乐圈有娱乐圈的暗规则，别人愿意走的捷径我拒绝了，这是拒绝必须付出的代价。”

******　　******　　后天中午，叶凌川准时到达Z市机场，出了机场叫一辆计程车，直奔拍摄基地。　　他在休息室里等了很久，连口水都没喝上，终于看到经纪人钱娜踩着高跟鞋匆匆而来，见面直接趾高气昂甩下一句话。　　“跟我走，去试个妆。”

他没说话，漫不经心起身跟在对方身后，一面还要听她碎碎念。　　“我告诉你，这次你真得感谢吴总大发慈悲，要不是吴总点头，你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出演这部大IP？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

他嗤笑一声：“行，感谢吴总赏我口饭吃，我将来就算死了，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感谢吴总的大恩大德。”

钱娜不满：“你跟谁阴阳怪气呢？”

“我本来就这么阴阳怪气啊娜姐，否则你觉得吴总为什么对我意见特别大？”

“……”　　钱娜登时懒得再搭理他，把他领到试妆间就走掉了。　　试妆其实试得也很草率，毕竟这里管服装的工作人员很势利眼，就把那个角色的戏服扔给叶凌川让他自己换，其余的都不管。　　那是一件绛紫色金带束腰的长袍，这颜色很挑人，哪怕是有些还算帅气的男演员，不上妆穿了也容易显得土气或俗气。　　可叶凌川偏偏素颜穿出了雍容华贵的气质，往那一站照镜子的时候，惹得旁边的女化妆师都朝这里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斥责声。　　“你怎么搞的？让你改剧本改剧本，你就改成这样？你自己看这单元女二讨喜吗？和我给你的要求一样吗？”

奇异的预感莫名涌上心头，他蹙眉，转身将试妆间的门，推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