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应节俭,出门则要多带盘缠。
穷家富路,甭管是哪个年月的老百姓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小子们兜里是有余钱的,出门时老娘就给带着。 此时,小子们没叫里正叔一起离开,只看着许老太期待道:“婶子,我们跟你走。”许老太看眼大家的面色,又看眼刘家父子俩,带着孙女从小板凳上站起身,猜测刚刚在房后应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许老太看来,其实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无论是不愿意招待吃住陪笑脸,还是嫌弃她们扑奔进货很麻烦,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当你穷的时候,甭管干什么对人家来讲都很招人烦。 这要是拎十只小鸡登门你再看看。 细想想也不完全赖人家,毕竟不是实在亲属,感情也没处到位。 忽然登门,全看人品的事儿,而刘家大儿一向眼睛长在脑门上,只爱结交有本事的,又满脑子小聪明,人品比他大伯甚至比之叮当摔锅的伯娘还稍差一些而起。 可见,许老太没往刘老柱买荒地和四处借银钱已经露馅上琢磨,离这么远,刘家大儿子又不是有通天眼,想知道也要等他们住下,刘老柱慢慢细说。 许老太并不知晓王里正的儿子,前日登门特意和刘靖业说了不少传言,刘老柱刚才被大儿子问及就频频点头应了。 许老太更不知道的是,她在刘家大儿眼中,眼下就是个欠他家很多钱一女的。 刘靖业认为,要是个岁数年轻些的妇人给他爹灌迷魂汤还有情可原,竟然是一个在他印象中,啥也不是只会吵吵把火的老太太。 要不然他也不会气急败坏先抨击一个随行的小丫头片子。 他的本意是想先挖苦几句他爹对许家前后不一的态度,再拐到许老太身上,想说那位就是一个凭死去儿子认识上赵大山的普通村妇,要说本事只会胡搅蛮缠,爹你醒醒,结果没等说完就出了纰漏。 刘家铺子门前,车已套好,给刘家大儿子带来的货也往下卸。 带来的货有从村里孙家以及附近村落收上来的榛子松子和干蘑菇。 刘家大儿子往年靠这些山货差价就能挣一半带拐弯儿。 有万家让帮拉来的酱油。 万家做东西一向用精挑细选的好黄豆酿造,酿造时间长达两年以上。在村里镇上卖不上价,到了大城池里却能翻到五倍价钱。 府城酒楼以及许多大户人家,常年在刘家大儿子这里订酱油,让刘家大儿挣了不少。 更有刘老柱在县城批发的猪油芝麻油豆油菜籽油,无论是让大儿一家吃还是卖,刘老柱给买了不少特意一路运了过来。 卸下车的还有老妻给大儿子腌的四坛子咸鱼和腌的腊肉。 东西全部卸完。 许老太带领二道河村一行人,直到离开时态度仍是浑河的,没人撕破那层窗户纸闹个半红脸。 不为别人,为刘老柱。 有小子对刘老柱解释:“这么多人不能在这里住,不得劲儿。反正俺们已经记得铺子在哪,明早再来接叔去办正事。”
许老太也说:“你好不容易来趟城里,快回去稀罕稀罕孙子。”
有小子边牵牛车边扭头让刘老柱进屋:“快回去吧,叔。”
许田芯特意回身笑着对里正爷爷挥挥手。 刘老柱望着大伙在雨幕里的背影却遭不住了。 热水没喝上一口,草鞋没换上一双。 小子们兜里没几个大子,银钱全在他这里。 这一路,除在他大哥那里受到礼遇,剩下全是心酸。 刘老柱忽然觉得自己错了。马都置办上了,还会差鞍子?一路上就该花钱吃饭住宿,谁都不找就不用看白眼。早知这般上火心堵,他还要什么脸。 大儿子的行为,相等于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田芯儿,等等爷爷!”
“爹?”
刘家大儿媳春桃想要追上去,还想掐下小儿让喊爷爷快回来,被她男人拦住。
春桃意外:“公爹看起来很生气,我还没见过他这般生气过,能行吗?”刘靖业眼神闪了闪,心想:生气不在这里住也好,免得父慈子孝,万一爹和他开口要银钱。要他说,多要一文都是打水漂。 至于村里人连口热水没喝就走了,他更不当回事儿。 该谦让挽留的面子话,他已经说了,往后又不会求到山沟沟的泥腿子,只会拉他家后腿,他有什么可怕得罪的。 当晚,许老太他们住在一家稍偏的旅馆中。 包下一个大间一个小间。大间价钱一晚是120文,小间八十文被许老太要了。 许老太打算单独给刘老柱住宿钱,没想到寻到人时,刘老柱在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