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芯儿给开多少工钱?”
问话婆子瞪着眼睛,看向往常在家里不咋打眼的孙女,不明白田芯儿怎就相中这个笨的了。比起其他孙女,这个一棍子打不出屁来。万一被退回来,不如换灵巧的去。 “一人四百个铜板。”
“多少?!”
婆子懵了,家里汉子出门背货蹲活也挣不来这些。
而这话一出,接连的问题砸过来。 “干多久?是每天发铜板,还是全干完再发。”回话姑娘叫红枣,看全家震惊脸望着她,都没心思吃饭了,她也只能放下筷子,细细回答道: “田芯儿妹子说,定不准干多久,属于包活的。我们这伙人要是手脚麻利,事情也顺利,可能半个月后就没什么活了,等着晾干就行。但要是不顺,就要二三十天都不一定。”
红枣忽然被她大伯娘拧了耳朵,急忙道:“是每天,每天发铜板,当晚收工结算。”
红枣没告诉家里人的是,田芯儿知道她们这些姑娘家从没摸过钱,才说的天天给发铜板。还说,这样她们每晚入睡都能开开心心的摸摸一天劳动所得,踏实又有干劲儿,高高兴兴入睡盼天亮。 这种情形在村里常见,这也是好些姑娘为啥着急嫁人的原因之一。 大多数的姑娘只有嫁人了,才有可能当家做主,摸到属于自己小家的钱。 即使红枣已经想象到,根本留不到入睡前就要上交,但是能揣回来摸一路,还能给她爹看看不是? 不过,让红枣感到最高兴的是,在打工的日子里,许家有五天包吃包住。 说让她们那五天不回家住,住在许家新房。 她们这些姑娘,只听说过许家四间新鲜没见过的大房子,有暗自羡慕过,还真没敢想有天会住进去。 还有,早就听说许奶奶做饭好吃,能香出十里,她也能有机会尝尝了。 五天,更是足够让她缓口气,不用面对家里本就穷,风倒屋塌后更是日日挨骂挨掐。 红枣没娘,和许田芯儿一样,生下她没两年身子垮了就没了。伯母婶子总以长辈身份教训她,好在她还有亲爹。 但在红枣爹看来,他闺女虽剩下个爹,却不如许家田芯儿。 因为有的爹活着,在家说得不算,娃照样受委屈和死了爹差不多。 而有的爹死了,却多年后照样是个传说。一般人拼不过。听说连外村老老太,当年看到许有田抱着闺女笑,也不敢说不好听的话,愣是硬夸了几句。 此时,红枣爹很感动于许家算是拉拔他闺女一把,这样孩子挣钱后,在家受待见能多吃口饭。 闻言道:“你好好干,那五日管吃管住,可能是累活。顾不上回家。”
红枣的伯母婶娘和堂姐们听到这话,这才忍下嫉妒,谁会白请吃饭,一定会累半死才发这么高的工钱还管饭。 可红枣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田芯儿妹妹当时说管饭时,语气平常,还说晚上可以当烧炕了,一起住,当试验水管一起洗澡。 红枣更信田芯儿妹妹没想累死她们,是想让她们趁机吃几天好的。 是的,红枣的第六感很准。 许田芯之所以管五天饭,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奶会挑出几日教那几家做饭。 到时,她奶做一遍,学的人做一遍甚至两遍,因为要看看做一大锅到底能卖多少碗。 奶奶说,她们几家已经打算好,索性大大方方请建房子的吃顿饭。 还说她家那份就请干活的姑娘们吃吧。这里的女孩子们苦,瞧瞧你定的名单还都是家里不受待见的,想必就没吃饱过。 而吃到嘴里的才真正属于那些女孩子,发多少银钱不过是过过手,远不如想奖励辛苦就做顿饭,这样小姑娘们也更能有力气干活。 事情就是这样。 可当晚和红枣家一样对话的还有不少人家,他们对如此高的工钱既眼热又懵逼。 懵逼的是:“让你们明早就干啥?”
“跟车去岔路河村。”
岔路河村有名的盐碱地。那里最有名的是有不少野生蓖麻籽。
这几年光景不好,村里很穷的人家会特意去趟岔路河村采摘蓖麻籽。 将蓖麻用石磨碾碎,用水熬煮会浮出一层油。再其他深层手艺,村里人就不会了。将那层油留下炖菜。 虽然吃不好那东西能毒死人,已经死好些,也中毒好些人。但是真正的穷人常年不吃油,肚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一年中总会捡一些蓖麻炒菜。 可让村里人热火朝天讨论得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听说雇人不是要做澡豆和洗衣裳的皂?怎么还要用油不成。谁家用油能洗干净脸和衣裳,这不是扯淡吗? 那要是不用油,捡蓖麻做甚。 “我知道了。吃,给商队!”“你快拉倒吧,咱村没有那样人。再说这趟拉回来好几十坛油。”
与此同时,许家也讨论得激情澎湃。 老万家大哥说:“我知道了,我炖什么五花肉砂锅,我就该炖鱼头炖豆腐配油饼往外卖。”
许老太一拍炕席,“你说的咋那么对呢,我家不用鱼头,用也用不了太多,鱼头可以便宜卖给你。”
她家做鱼肉松,指定剩下不少。 老万家大哥道:“我还可以做鱼丸炖豆腐。”
许老太:“对,就这么办,我家还卖鱼丸,直接批发给你省事儿。人进屋菜就好。”
王玉生笑着搓搓两手,有些不好意思踌躇道:“婶子,你能也帮我家想吗?你老说,做酸菜汤配馅饼,可啥馅的呢?既节省本钱又能赚到钱。”
许老太看着大家认真道:“要做带油的馅,不能包全素馅,就算你饼子想省成本,一大锅酸菜汤里也要放油放肉。”
她拿自己大儿子举例。 她大儿子当年被人看重出去贩货,来回走四个多月回来后,又是给自己娶上媳妇又是给家里添了田地。 所以不要小瞧那些贩货的,往后就统一俗称走镖人员。 “那一趟下来,少说挣好几十两。尤其咱这是往境外贩卖,可不是府城到县城倒几车货的小货郎小打小闹,可想而知每人酬劳会给多少。 我想说啥意思呢,比起咱普通人,普通走镖的人都不会是穷人。 你给人家吃没油水的,本就冷,好不容易到落脚点吃得清汤寡水。下回还吃就怪了。我可不希望都跑去我家,我希望咱们都挣钱。”
另几家闻言纷纷点头,但像王家难处也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先是借光许家跟着买地建房花空了家底,眼下开饭铺,少说也要存些粮食盐巴调料添置锅具,这又是一笔不小开支。 王玉生觉得囤猪肉做菜熬汤烙馅饼,那得多少钱,又要卖多少钱才划算,想让许老太给拿主意节省还能留住客。 许老太还真有:“你用油滋了炖白菜炖酸菜,也用油滋了当肉烙馅饼。包括你们谁做盒饭,也可用油滋了炒菜。油滋了比买板油,现成油,还有猪肉划算。”
“可哪有油滋了?动物油”总不能谁家买板油,他们跑猪肉摊去跟踪。 “有!”
她孙女那里啊,眼看就要做皂了,日日都要熬猪油。
不过,她孙女为节省成本,也要掺和蓖麻油和菜籽油。听说植物油和动物油两搀做皂还好呢,动物油有稳定性,皂角不变形,植物油去污。 “我说有就有,安心。”包括盐巴,许老太心想,你们都别着急,你等我一家家找过去私聊,通通都能安排。
几家终于松了口气,只囤油滋了能省不是成本。 正说着话,关二秃面带喜色脸确青进屋。 开一天会了,没见这人。 许老太听说关二秃帮人滴血认亲去外村挣钱,看造得那样,她猜测想必又顺道去陵园购了。 他这是想成仙啊,老吃供果。一点信仰也没有。 只不过这是摔了?脸确青不是摔的还能是被人打的不成? 关二秃没空聊自己,要是实话真是被打得,因为那家人嫌弃他抽血多,说不是滴血认亲,而是跑他们家灌血肠来了,挤了又挤血,骂他啥也不是。 关二秃没空说这些:“你看谁回来啦?”许老太一直没给关二秃结账,因为要等着满桌子回来最后一起结,要不然账目乱套。 所以此时关二秃见到满桌子比谁都高兴,但是说实话,林子里初遇时却给他吓一大跳,差点加重伤势。 因为看许老太反应就知道。 “艾玛,你谁呀?桌子呀!”
满桌子打扮成媒婆样,走南闯北卖套才不会被人盯上。只是人在外,没有化妆品就打扮粗糙些。 林正英大师见到满桌子,此时都不知道该用哪张符能镇住这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