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怎么恰逢其时将我推出低谷,上课铃便怎么刻不容缓把我拖进深渊。一整节自习,我忧心忡忡地在纸上写着车字,写着转校的转字的偏旁。我不敢问,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可能糖果在等我说楼道里捧腹大笑的趣事,满怀期待等了一节课,等到下课铃再次响起,也没等到。糖果不再等,回过头,一百八十度。留海还是那么整齐,满脸盈盈笑意,伴着莺声燕语:“怎么没把照片还给二哈。”
我有些心不在焉,连二哈是谁都没想起。等缓过神,马上借支支吾吾隐去大半烦躁,再开口,仍带些恶声恶气:“你送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别人。”
糖果一愣,笑容像花骨头被一片片剥开一样生硬,眼眸闪烁,讲了句闪烁其词的话:“别让明天的磕绊,影响今天迈向后天的步伐。”
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对刚才的语气后悔不已,随即调转态度:“念的什么经。”
“孝经,渡化你。”
糖果的笑容恢复自然一些。见气氛有所缓和,马上将嘻嘻放大成哈哈回应。不知道是鼓劲过猛,哈哈声太大,还是周公下了逐客令,谢小强从课桌上像种子发芽一样苏醒。揉揉腐白的左脸颊,瞅瞅依然趴在桌上受周公另眼相待的同窗丁鼎,又望望前面一如既往冷若冰霜、埋头苦读的小芸,突然一眼看到拄在我课桌上,单手拖着下巴优哉游哉的糖果,立刻像老鹰看见兔子似得,露出爪牙准备起飞攻击。凭借观看多年动物世界的经验,急忙甩出一发泡椒凤爪:“没好意思叫醒你,糖果给你留的。”
眼瞅着谢小强上好膛的子弹,被口水浸透、缴械,糖果的眼睛笑成一轮弯月。谢小强对免费之物少有防备,啃得津津有味,且有味被绘声绘色地演绎:皱眉,跺脚、发抖、流鼻涕、抓头发、咬牙切齿……糖果瞪大眼,问谢小强怎么了,怎么像电视剧里的瘾君子。“辣得,你吃你也这样。”
我斩钉截铁地解答。糖果摊摊手,配合眉毛嘴巴凑出一个囧字,呼应谢小强的“斯……哈”。还好我有吃BT鸡翅的经历,立刻拿出书桌里的牛奶。在解辣和解馋的双重作用下,谢小强来不及在“斯哈”间挤出半个谢字,一口气吸到差点英年早逝。等缺氧状态缓过来,辣也微微好些,这才开口:“这种爆辣哪是人吃的,太辣!不过,我喜欢!”
说完,问我又拿一个,“斯哈斯哈”任由鼻涕泪水漫过嘴巴。翻箱倒柜还有一盒牛奶,大方地摆到谢小强面前,巩固吃人嘴短:“糖果买的,最后一盒!”
……话语停顿的空隙除了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并没有应有的感激,只好主动出击:“慢慢吃,没了再买。不过下次讲人家时候不用毕恭毕敬,起码别夹枪带棒就好。”
不知谢小强是领得几分惭愧还是古惑仔里“我罩着”起作用,本就辣得通红的两颊,更红了,连忙点头称是。无言的忍耐是促成无谓假象的罪魁祸首,尽管有些得罪谢小强,但终归帮糖果阐明了底线。善良不是没锋芒,柔软的书写纸,也可以割破手指。糖果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里读出的不止感激,还有不胜感激,或许感激之外便是相许。一不小心,思绪驾上筋斗云把上次没想好的孩子小名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