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早早钻了被窝,问是不是今天不用泡脚。
我只点头,不说话。 王重阳很识趣,闭上嘴巴,进行停机维护。 没有话痨消磨时间,等了许久灯才熄。我趴在床上,把埋进枕头的脸偷偷放出来。 窗户可能关得不是太紧,窗外的风声钻进来,嗡嗡悲鸣。 刚这样想,脑海里立马划过一道闪电。探头往窗外一瞧,糖果正站在宿舍窗前,哭个不停。 我使劲拉开窗,冲她嚷:“别影响别人睡觉,快回去。”啪一声,把窗户关得紧紧。 或许是窗户真关紧了,又或许是糖果走了,外面静悄悄,连风也平静了许多。 我躺在床上看不到外面,将身体探到窗前的担心动作不允许有第二次。 一直等到很晚,确认大家睡熟,才借着翻身,透过窗帘缝扫了一眼。 月色隐匿,星光颓靡。偌大空旷的马路,一点浓重的黑,格外醒目。 那分明是一个坐在马路边的人,不是糖果还能是谁。 霎时,一股疼痛冲进脑海,掀翻困意。 稍稍平定胸口起伏,定睛确认:糖果蹲坐在小腿上,抱着膝盖,把头埋进怀里,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哭。 疼痛在心里大肆绞杀,被打得抱头鼠窜,却还是做不到拉开窗,告诉她对不起,告诉她,相信她。 我能做的只是最怂的事,曲腿坐上脚后跟,默默陪着一窗之隔的糖果,用温暖舒适跟天寒地冻划上等号。 可,可笑的是,最后捣蒜罐装成笔筒的模样都做不好,困得一头歪在床上,歪成了不折不扣的渣男。 本渣再醒来,天已经蒙蒙亮。窗外没一点糖果存在过的痕迹,甚至分不清昨晚是真实还是梦境。 摒弃叮咚烂响的起床毛病,蹑手蹑脚翻身下床,偏偏吵醒了平时雷打不动的王重阳。 王重阳罕见地坐起来,眨眨惺忪的双眼,罕见地以一个老父母担心儿子娶不到媳妇的口吻,点化迷途仕:“一整宿,能抵消任何过错。”
我还是只点头,不说话,区别是昨晚的垂头颔首,换成了小鸡啄米。 没有洗漱,没有穿好衣袜,一步跨下一片台阶,一步又转过一堵墙。楼道尽头是明亮的光,光的中心伫立着想见的人。 糖果缩在衣服里,全身上下一览无余的苍白,只有眼底,氤氲着大片红丝,像极了身后赤红的朝霞。 糖果看到我时,眼底短暂生辉后,又悄悄消弭。 我准备走去,她却跑来,一头撞进怀里。没有呜呜声,也没有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只一瞬间便松开了。而后退了半步,用沙哑的嗓音,细细说:“身体垮了有拐杖拄、有轮椅坐,要是心也有就好了。”
说完,塞给我一个纸团,指着旁边一壶热水:“把脸洗干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是。”
我点点头,想说句对不起,想摸摸头,想问问困不困、冷不冷,只是都不重要了。糖果手指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转移了视线。来不及问怎么回事,抓起糖果往医务室拉。 医务室的早上格外冷清,医务人员将乌黑的脓血清理得很干净,涂药、包扎也出奇得仔细。 看到无大碍,我不知哪根筋搭错蹦出一句:“大夫,她这手指不影响洗衣服吧。”
得到的回复除了护士的冷眼,意外没有糖果的功夫。 处理结束,走出医务室,我问怎么伤得。答案只有让我回去洗漱,她去打水买早饭。 没等追问,便紧走几步,转了方向。 “受了伤逞能可不关我的事”小声嘟囔了一句,顺便撕掉渣男的标签,径直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