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城市的秋天来得斩钉截铁,一夜而至。风满校园乱窜,张牙舞爪追赶落叶,昨天还衬衫卷袖,今天就棉袄抱肩。
我穿着短袖,在秋风的戏谑中,遇到了短发的小芸。 小芸跟我没有假装,坦诚地讲了很多。 她说去哪上学都一样,毕业后都是矿上工作,几险几金,无忧无虑;她喜欢大海,这所学校离海近,环境好、交通好、人文好,一大堆好,还有熟人照应。说到熟人时明显脸上多了两抹胭脂。 我没质疑什么,只回应着一个个“哦”,致使她讲一起吃饭,也惯性使然哦了。 成年后的饭局除了吃,还多了喝。 第一次喝酒,欲罢不能。原来酒精才是最好的卸妆水,卸下伪装做回最真的自己,没心没肺地笑,或者不顾人前地哭。 红头胀脸并不影响清醒,我眯着眼睛说不值得。 小芸没心没肺地笑,说值得。 我说真不值得。 小芸不顾人前,哭着说值得。 那一刻,动荡了我对对错的认知,当一个人为你抛开所有是非黑白,成为她世界里唯一准则的时候,对与错的界线似乎已不再清晰。 缘分继续压缩在不大的校园,往后日子,遇见的频率越来越高,潜移默化中我们三个老乡聚餐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小芸过生日,我喝得酩酊大醉,酒精将重重的、沉在心底的往事打捞上来,问了小芸许多唐果的问题,而答案一如既往得下酒。 第二天浑浑噩噩醒来,迷迷糊糊看到有信息,才想起半夜接到过电话,潜意识里一个激灵,唐果! 赶忙翻开信息。 “知道你开心,我就开心了,电话里你一直再叫小芸,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也有了新的生活,谈不上幸福,但知足。余生,你当没从前,我愿没以后,各安天涯。”手机翻落在地,屏幕和心一同碎成蛛网。
那一刻,在胸口落下了四季的冻疮,每一个不经意的言语、动作、表情,甚至一个口头禅,都会让它复发。 疼,也成瘾。 抓不住希望尾巴的日子度日如年,过了一百年,小芸给王重阳说媒,对象是邢颖。 王重阳一改搓脚为搓手,比孙猴子被邀请当弼马温还兴奋。 我不看好,但也替他高兴,毕竟能在学生时代经历一份感情,是哪怕伤到体无完肤也无怨无悔的事。就像笃定扑火的飞蛾一样。 失恋后遗症蔓延了偏激与悲观,摆正心态转过头一想,还是由衷地希望,那些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再没有我们的一二。 邢颖在隔壁城市,除了走路跑步,火车客车都不算远。 王重阳瞪我一眼,史无前例的温和。之后便踏上了周一到周五这个城市当乞丐,周六周日隔壁城市施舍乞丐的生活。 而我周六日除了睡懒觉或者偶尔跟舍友聊聊世界和平、宇宙大同外,就只剩下发呆。 发呆,俗称静养,都说时间有最好的疗效,是药到病除还是坐以待毙,拭目以待。 周一到周五王重阳没办法见色忘友,大多时候跑来与我分享快乐。只不过他的快乐并不具备气溶胶传播功能,我继续烂在床上,魂不守舍。 所谓成长,原来不止要吸收营养,还要消耗快乐。除了健身减肥赶公交,我忘了有多久,跑起来是因为开心。 卧床期间唐果打过一次电话,讲了很多仿佛我破坏社会繁荣稳定、影响百姓安居乐业一样的狠话,其中不乏出身、成绩等软肋。 我没多难过,反而有些释然。自卑是最好的解药,不管什么样的执着。 再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大二。 老乡聚餐长期白吃白喝终究不合适,尤其还是小芸生日。 围脖选择红色是王重阳推荐,是在邢颖那取的经,效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小芸连睡觉都戴着。 我问蠢不蠢,她说蠢是最接近可爱的字眼。 我说还好送的不是雨衣…… 逗趣玩笑,这是我们关系的停留层面,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