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1)

之前在车里程周策的要求他听到了,只是当时吴姨出来,后面又下起了雨,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程周策也没有再提这个事,沈时曦也就没问了。  归根结底,也是他没放在心上,觉得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  可刚刚,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他不再把对方只当成“主角攻”这个很平面的形象。  他开始正视对方的需求。  于是,顺心而为,沈时曦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  小同学想要一束花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他经过站在原地的程周策,走了出去,声音低低带着明显的困倦:  “那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安静了一瞬,男生微哑的声音才在身后响起:“哥哥,晚安。”

这一晚上沈时曦后来睡得很好,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一夜无梦。  前半夜他一直觉得很吵的风雨声仿佛也像隔着一层玻璃罩,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是白噪音。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竟比在自己家的状态还要好一些。  主人家很周到,佣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房间里的梳洗用品齐全,昨天被打湿的衣服也洗净烘干后送了进来。  收拾好后,沈时曦开门走出去,对门的程周策也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点困倦的神色,看到沈时曦后,对方精神打了起来。  “早上好。”

沈时曦也笑着和他打招呼,两人并肩下楼:“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

男生的皮肤白,所以眼下的青黑就显得有些明显。  程周策侧头看了他一眼:“确实有点没睡好。”

“那今天回去的时候我开车,你在车上再睡一下。”

两人走上餐桌,桌上摆放着各式早餐。  可能是因为有沈时曦这个客人在,佣人不清楚他的喜好,于是中式和西式都做了一些。  见程周策已经垂头喝起了粥,沈时曦问道:“不用等老夫人吗?”

程周策摇摇头:“我奶奶习惯早起,这个点她早就用过早餐了。”

语罢,沈时曦才放下心来,正式开动。  两人用完早餐后,程周策带着他参观这幢别墅,因为建立在半山腰,所以从不同角度向外望去,能看到各色景致。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匆匆忙忙,走得也匆匆忙忙。  一夜过去,今天又是盛夏的晴朗天。  天像是水洗般过的蓝,透净明亮,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泥土香气。  程周策向他介绍的声音温和,只是有时候偶有路过几个佣人,尽管工作素养极力克制着,可还是会止不住小心翼翼的瞥几眼程周策。  然后又看看他身边气质出众的青年。  他们都是在这边工作多年的老人了,而小少爷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他们是知道程周策是什么模样。  几乎被老夫人养成了和她一样的性子,桀骜不驯,身上带着具有攻击性的傲气。  因为年纪轻,更是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带有锋芒,毫不收敛。  所以尽管他对家里的佣人都很礼貌,但是除了吴姨,大家还是不太敢和他说话。  可现在对方的姿态很温驯,只偶有看身边青年的目光带着几分被竭力遏制住的进攻性。  最后两人回到客厅,沈时曦看着挂在正厅的书法。  一路下来,他已经从这个家里看到了无数的藏品,不管是摆在桌面上、角落里还是挂在墙上的。  沈时曦见识广,看到每一样多少都能说出来一些。  只是看到正厅墙面上的这个书法,沈时曦感到完全陌生。  既然是挂在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那想必是极其重要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兴趣,身边的程周策解释道:“这是我爷爷写的。”

听到他这么说,沈时曦挑了一下眉,愈发认真的看着。  老人家的书法写得很好,心正笔正,游云惊龙,带着几分洒脱的气势。  只是这写的内容——自净其意。  这是佛.教术语,沈时曦的声音很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修善行,净意念。  程周策开口道:“写给我奶奶的,爷爷总觉得奶奶身上戾气重,脾气也凶,所以他喜欢做善事,希望能降点福报在奶奶身上,还写了这幅字送给她,让她和自己一起修身养性做善事。”

沈时曦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上已经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你倒是什么都抖落出去。”

两人闻声转身望去,就见老人家正朝着楼下走,身边的吴姨轻扶着她。  背后说老一辈的事还被抓包,沈时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身边的程周策却凑近了他,小声道:“看,我爷爷写这个根本没用,是不是还是很凶?”

转眼间,周锦芸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眸光锐利的看向程周策:“我年纪是大了,耳朵还没聋。”

程周策还在和沈时曦说小话:“被她听到了。”

周锦芸:“……”  沈时曦蓦地有点想笑,可还是忍着给人打了声招呼:“老夫人,早上好。”

周锦芸的目光又缓缓落到沈时曦的身上,淡声问道:“你是不是也会书法?”

“了解得很浅薄,称不上会。”

他话音落下,周锦芸就边转身边对他道:“你跟我上来一下。”

沈时曦顿了下,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程周策,他点点头:“我和你一起上去。”

周锦芸回头看了程周策一眼,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倒是身边的吴姨脸上笑意加深。  三人就一起上了楼。  开了门随周锦芸进去的时候,沈时曦才发现这是一间书房。  周锦芸走到案前,一边拿东西,一边看着沈时曦:“可以来写几个字吗?”

虽然仍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可是声音却放缓了很多,听着比对程周策的态度还要温和。  沈时曦突然有点相信昨晚程周策说的话了,这位老夫人或许真的对他有好感。  否则凭对方的身份地位,昨晚大可以不主动提出让他留下。  这幢房子这么大,今天也不必出来和他碰面。  “可以的。”

沈时曦走到老人家的身边。  沈时曦伸手一折一折的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白皙手臂。  身旁的周锦芸已经给他铺好了宣纸,沈时曦的手一顿。  面前的宣纸并不是普通的纸张,沈时曦是识货的人,他明显看出这种宣纸名贵,是工人经过复杂工艺纯手工制作出来的。  一纸长寿,每一张的价值都很高。  周锦芸开口道:“随便写写就行,写坏了也不要紧。”

沈时曦笑着应了一声。  墨香浅浅,眼见周锦芸要给他研磨,沈时曦心里一惊。  “老夫人,研磨受不起。”

说完,他视线落在几步之外抱臂含笑看着这边的程周策。  “程周策,过来研磨。”

程周策眼尾挑了下,没犹豫就走了过来。  周锦芸也没执着,将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孙子。  沈时曦想了想,还是问老夫人:“您想要什么字?”

周锦芸声音有些淡:“自净其意。”

沈时曦愣了下,然后点点头。  他手里拿着上等材质的毛笔,微垂头躬着身,身形很放松。  对方本来气质就斯文,这样写着书法的时候愈发像是过去的教书先生。  俊美又平和。  程周策垂眸看他写的字,行云流水,写得很流畅。  一看就知道刚刚对方说的“称不上会”是谦虚。  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爷爷还有点像。  明明不管是性子还是气质都是很温柔的那种,可骨子里的锋芒都在一撇一捺,在每一个转折的角落里所体现出来。  程周策突然意会到什么,抬头看向周锦芸,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宣纸上的字上,又时不时的望向沈时曦。  流露的态度竟是少见的平和。  写好后,沈时曦搁下笔,周锦芸走近了些去看。  “写的不错。”

老夫人看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这字其实算不上什么,沈时曦有自知之明。  听到这个评价,只笑了下:“谢谢。”

几人一起走出去,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程周策在一旁解释道:  “她嘴硬,从来不说,但应该是想起了我爷爷。”

沈时曦顿住:“因为我,想起了你爷爷?”

程周策点点头:“对,你们的气质其实有点像,又都很好看,不是说了吗?我奶奶只夸过两个人漂亮。”

沈时曦突然笑了:“虽然很荣幸,但是你亲近我不会是觉得我像你爷爷吧?”

程周策:“……”  沈时曦笑得愈发止不住:“开玩笑开玩笑。”

程周策本来有些无奈,可看到他笑也忍不住笑了。  说完,两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回到市中心。  程周策轻轻转着手中的中性笔,若无其事的将它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两人和老夫人告别后就朝着外面走去,程周策刚准备上车的时候,身后传来吴姨叫他的声音:  “阿策。”

程周策转身,就见吴姨的手上拎着一个购物袋,他将袋子递给程周策。  程周策接过:“是什么?”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这是老夫人让我给你的,说你或许想要,差点就被佣人拿去清洗了。”

程周策的眉心一跳。  他打开袋子,垂头去看,里面正躺着一套睡衣——  是他的睡衣。  是他的昨晚被沈时曦穿过的丝绸睡衣。  程周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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