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停于国子监外,早就得了吩咐的侍从立即行动起来。 “等等!”
唐小白突然喊住正朝国子监门口走去的侍从,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三两步跑到国子监门口的石狮前。 “唰唰”两下,石狮的眼下便多了两道形似泪痕的殷红血迹。 收笔之后,血迹犹自往下淌,乍一看,如同石狮流泪一般,甚至不用靠近,也能闻见冲鼻的血腥气。 唐小白屏住呼吸后退数步,随后抬高右手,对着天空打了个响指—— “石狮泪血,国子失学!学而不知,圣人奈何!”
十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侍从站成一排,拉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反复高喊,很快引来了无数围观。 国子监内也有不少监生闻声而出,个个面色铁青。 唐小白满意地捂住被震疼的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家大小姐说了,燕国公府不需要廉价的同情,太恶心了! 该找的场子都得找回来! 监生们也不是光看着,很快就跑出来要擦掉石狮上的血。 偏燕国公府的侍从围挡着不让他们靠近,监生们怒起想要指骂主人,可手一指,却是一名嫩生生的小姑娘,乌圆的眸子透着淘气,仿佛眼前只是一场恶作剧。 都是要脸面的权贵子弟,一群儿郎围着个小姑娘骂的事也做不出来,只能呼喝更多人出来帮忙。 正闹哄哄时,忽然响起一声喝问:“何事喧哗?”
唐小白转头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 人群外,一群光鲜亮丽、高头大马的男子甚是显目,为首者矜贵俊美,只是面上似覆了一层寒霜,凛然不可近。 “晋王殿下!”
监生见到晋王李枢顿觉遇到了救星,面色惊喜迎上回禀。 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告状! 唐小白不屑地轻哼一声,使了个眼色,让侍从们都退下。 国子监同衙署云集的皇城只有一街之隔,会引来贵人很正常。 既然李枢来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今天就到这儿吧! 唐小白正准备低调撤退时,李枢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 这没什么,唐小白继续撤退。 但李枢的目光只是从她身上扫过,随后落在了她的车上。 唐小白下意识跟着看了一眼。 车还是那辆车。 因为春气渐暖,车帘已经换了轻薄一些的,也略有些透光。 不过从外往里看,其实是看不清的。 虽然看不清,唐小白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车里有人! 这辆车,原本坐了三个人。 她和桃子坐里面,驾车的阿宵坐外面。 她下车后,桃子也跟着她下车了,现在就站在她身边。 阿宵没有下车,只是坐在驾驶位上看着。 但现在,阿宵不在驾驶位上。 唐小白盯着车帘后,心脏骤然缩紧。 为什么躲进去? 马蹄踢踏走近,唐小白瞄了一眼,是李枢丢下了告状的监生,朝她这边走来。 唐小白紧张得吞咽了一下,挪近马车旁,警惕地看着李枢。 虽然不知道阿宵为什么躲着李枢,但既然躲了,就说明李枢是危险的。 也许,李枢认得他? 李枢没走几步就停下了,居高临下看着车帘,冷冷道:“国子监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速速离去!”
然后就掉头走了。 唐小白看看李枢,又看看自己的马车,确定李枢刚才是在对着她的马车——确切地说,是在对着马车里的人说话。 所以,他是以为马车里坐的是……唐娇娇? …… 另找了一名随从驾车后,唐小白上了车。 阿宵的确在车里,抬眸望来的第一眼如有流光。 竟然心情还不错? “你躲里面干什么?”
桃子压低声音不满地质问。 唐小白朝她使了个眼色,道:“回去再说。”
抬眸却见少年直勾勾看着自己。 天光透帘而入,昏昏昧昧,染得他眸中笑意幽深。 原本见到李枢是件不太愉快的事,可见他含笑模样,唐小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么高兴?”
他眼里笑意更深几分:“二小姐机敏聪慧,阿宵与有荣焉。”
唐小白“噗嗤”一笑。 不就为他掩护了一回吗?又不是头一次,还吹捧上了! 桃子看不惯他这谄媚样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刚刚晋王是不是以为大小姐在车里?”
唐小白“嗯”了一声,叮嘱道:“回去都别提这个!”
桃子连连点头:“不提不提,大小姐要是知道我们见了晋王就灰溜溜逃了,一定会生气!”
唐小白默了默,解释道:“我哪里灰溜溜了?我本来就准备要走!”
“是是是!”
桃子敷衍地点头附和,“晋王护着那群有眼无珠的监生,也是个黑白不分的,我们才懒得理他!”
唐小白冷冷一笑:“他哪是黑白不分,是分得太清楚了!”
这回唐子谦杀人案,最后查出的下毒操控者,是一名退伍的外府兵,仔细追溯之下,同失踪的赵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并不觉得赵景有那个本事,背负通缉还能在京城之地暗中谋划,重生又不是万能的。 所以赵景一定投靠了哪位大佬! 这位大佬有可能是晋王,也有可能不是,她的消息渠道太少了,不能确定。 不过,就算不是晋王,这次的事,晋王也未必没有出力,否则郑氏掌控的万年县廨怎么就这么巧失火了? 燕国公府到底是树大招风,有人捅破一道口子后,总有想落井下石的。 说起来也尴尬,这次唐子谦出事,除了自家和顾氏,几乎没有人伸出援手—— 也不是没有。 唐小白坐直身子,扬声吩咐:“去万年县廨!”
这次薛少勤和薛少勉都帮了忙。 尤其是薛少勤,不但帮忙看守尸体,还越级上书,也是担了不少风险,堪称雪中送炭,太难得了,她得去谢谢人家! 然而到了万年县廨,薛少勤却不在。 “薛县尉已经辞官了。”
…… “……万年县那个县尉,薛少勤,你还记得吗?三日前辞官了。”
语声温文,闲聊般说起。 男子闻言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薛县尉为人忠厚,但似乎不善处理刑狱,若有更好的去处,也是一件好事。”
另一人笑了两声,道:“你以为他为何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