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遇刺!”
昭仁殿探病的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匆忙赶回前朝。 宰相于家门口遇刺身亡,于朝廷、于皇帝,都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太极殿朝会已经散了,宗亲重臣都被留在内朝,还在继续审理真假太子一案。 李穆自然也在。 “王相在这关头遇刺,莫不是与此事有关?”
有人惊疑。 郑师道抬眸看李穆。 殿中人皆服朱紫,无不显贵。 唯这少年一身白衣,然而站在那里,气势丝毫不弱于人。 他虽然也没见过太子几次,但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就是太子。 而且他相信,此时负手立于御座之前不言不语、喜怒不辨的皇帝,也应该心中有了定论。 想起之前的器重和放权,郑师道心中暗叹。 养了这么多年,终是养虎为患。 “却不知,行刺者是怕王相认出太子,还是认出非太子?”
郑师道缓缓道。 李枢冷冷一笑:“王相如果能认出太子,为何离宫之前没认出?”
面具只是挡了一部分,该认出的总会认出。 就比如皇叔肃王,此时看这自称太子的少年,也是越看越像数年前曾见过的小太子模样,甚至同惠昭皇帝也有点相像。 他能看出,皇帝怎么会看不出? 肃王不敢轻言,只道:“不如再等两日,等仁智宫那边回来了再对质?”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消息送到: “太子殿下离开仁智宫,进入京兆境内后,失、失踪了!”
闻言,李枢遽然变色:“贼子!你将太子藏去何处!”
怒目所视,正是李穆。 李穆神色淡淡,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皇帝:“臣有密奏——” …… 乱作一团的宰相府外,一辆马车静悄悄离开。 “没想到王茂昭会是这么个死法……”秦容唏嘘了一句,忽然瞥一眼对面的少女,“你说服王茂昭了?”
太子要置王茂昭于死地,王茂昭怎么可能承认太子的身份? 可竟然被这小姑娘说服了?怎么做到的? 唐小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顾自低声喃喃:“太后病倒,宰相遇刺……太子呢?”
她倏然抬眸。 “太子不是在宫里?”
“我是说仁智宫那个?”
唐小白道。 李行远上书奏请仁智宫太子回京,已经得了准许派人去迎,但还没回来。 指认太子的事理论上应该是一层一层往上的,先由太子府和朝臣辨认,都觉得像了,才让宰相、太后来辨。 不会谁自称太子,就冒然让现有的太子出来对质。 因李穆已经在宫中,就直接跳过了太子府的人,由王茂昭辨认最直接。 但王茂昭和太后都无法指认,就只有等仁智宫那位回来了。 假太子是真太子安排的,只要假太子到了,不就能轻而易举证明真太子的身份? 这条路,必然也是要被堵死的吧? 她刚这么想,就见秦容笑:“仁智宫那个,已经落在李枢手里了。”
唐小白顿悟:“你……弟弟?”
秦容点头。 唐小白心中骤沉。 秦容的弟弟,不就是真的秦宵? 秦宵,最终还是落在了李枢手里。 这莫非是剧情的自动纠错? 她忽然心焦起来。 如果真的秦宵在李枢手里,那会不会导向原剧情的结局? 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想着要保住秦宵。 结果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要看着他死吗? 唐小白这么一想,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不经意一抬头,却见秦容神色淡定,不由愣了愣,疑惑地问:“你不——” “小白?是小白吗?”
车外忽然有人呼喊。 这声音有点熟悉,听着十分焦灼,却又拼命压低着声音。 “谁?”
唐小白喝停了车,掀开帘子看。 车已经到了燕国公府门口,车前被拦了一个人。 是名女子。 衣衫褴褛,脸上仿佛刻意抹了尘泥,狼狈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你是……”唐小白仔细地辨认。 女子眼中溢出泪水:“小白,我是平阳……” “公主?”
唐小白吓得差点从车上跌下来,“你怎么——” “快、快救太子!”
…… 仁智宫太子失踪的消息,两日前就送到了京城。 秦容、莫缓等人也早就知道了。 传来的消息中,平阳公主李瑶是和假太子一起失踪的。 没想到李瑶竟然逃出来了。 “他们怕我泄漏行踪,所以连我一起带走,但看守不如太子严密,我就逃出来了……”李瑶说话时,身体不自觉地发抖,眼中满是惊惧,“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住唐小白,“子谦哥哥呢?你阿兄呢?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他?”
她在燕国公府门口遇到唐小白后,直接被带上车走了,也不知去哪儿。 可不是去找唐子谦做主还能去哪儿? “不是!”
唐小白道,“你带路,我们去救太子!”
且不说人都还在宫里,就算出来了,也目标太明显。 不如她们去。 “可是我们哪来的人?”
李瑶问。 唐小白看向秦容。 据她所知,秦容手里人手不少,被盯梢的李行远、进宫的小祖宗,应该都把人手放秦容手里了,现在要救她亲弟弟,必然全力以赴。 然而秦容却面露难色:“可以调动的人也不多……” 唐小白脸色一变:“宫中会有什么变故?”
…… “……宫禁宿卫、城门值守、京城巡警……李行远今日卯时离京——” 李穆每说一个字,皇帝脸上的血色便褪一分。 “陛下若不信,可以试试。”
皇帝没有试。 他知道他是李穆,惠昭皇帝的嫡子,他的亲侄子。 如果李穆说的是谎话,殿内守卫他左右的千牛卫早已出声呵斥。 但这些应该贴身护卫他的人却纹丝不动,一丝丝声响都不曾发出来。 他曾百般欣赏的少年郎,为他铺路,给他放权,支持他在边关建功立业。 原来,都错了。 “孤此番回京,不会再回永福里的太子府——”少年的眸漆黑阴冷,眼尾那一点泪痣妖异得令人心颤,负手仰视他的姿态,却宛如睥睨。 “今日若不能正位东宫,直接入主太极宫,也未尝不可。”